定陵位於河、洛之間,南臨巍巍嵩嶽,北有黃河天險西向東穿過,南北東西皆連綿二十餘里。此處“頭枕黃河,足蹬嵩嶽”,自大宋開國以來,歷爲天子壽寢之地,依着當時“五音姓利”陰陽堪輿之術,將姓氏歸於宮、商、角、徵、羽五音,大宋國姓趙屬“角”音,利於丙王方位,以東南地彎、西北地重之地形最爲有利,而此處的山水風脈正與之吻合,陵區東南有錦屏山、青龍山、金牛山、黑山、少至山、白雲山,諸峰挺拔直立,地勢高聳,西北一道洛水,潺潺東流,是龍脈飛昇之地。
按照永定陵的設計輿圖,上宮爲龍首,宮城爲龍身,地宮爲龍穴,下宮爲龍尾。宋真宗的靈槨就安放在地宮龍穴之中,好待日後龍脈飛昇。
江逐流讓李金寶在下宮中按照五音方位安放了幾塊磁石之後,如果在下宮之上的地面用羅盤進行堪輿,則下宮就不成龍尾,反而成穴中之穴。若是龍穴中有穴,則此穴必是貴中之貴,若是靈槨能安葬於此處,則不但子嗣昌盛,而且會綿延萬年。此等龍脈佳穴本來只是在術數堪輿圖譜中有過記載,實際風水堪輿中,任誰都沒有發現過一處這樣的佳穴。現在,江逐流通過在下宮處擺放磁石,人工營造出這麼一個龍脈佳穴。
來到永定陵之後,江逐流用旱羅盤一路勘查過來,到了下宮上方的位置。果然磁針開始極具晃動起來。他每到一處方位,羅盤上地磁針必然轉換一個方向,江逐流前後走了五個方位,磁針分別指向五個不同的方向,這些都和他事先設想的完全吻合。
江逐流最後來到下宮地表的正中心的位置,羅盤上的磁針正指向西北偏西的方向,西北偏西正屬於丙王方位,其音屬“角”。大利趙姓。
江逐流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李金寶在下宮處安放磁石的位置分毫不差。現在從羅盤上來看,這下宮已經成爲穴中之穴,有了這一番功夫,不怕邢中和不上當。
在地面上堪輿之後,江逐流又拿着羅盤通過甬道進入下宮。這下宮高大宏偉,面積巨大,按照設計輿圖。光內襯巨石就要兩萬多塊。江逐流不過讓李金寶更換裡面七塊巨石,而且這七塊巨石位置都非常巧妙,相互之間磁力互相抵消,所以在地宮之中用羅盤來勘察,反而發現不了一絲異常,就和先前沒有更換磁石地效果一模一樣。若想發現其中異常之處,除非是拿着羅盤站立在磁石跟前三尺之內,若是超過三尺地距離。由於磁力相互抵消。就沒有任何異常了。可是這下宮中有兩萬多塊巨石,若非是江逐流和李金寶兩人這樣記得磁石位置地人,其他人又如何能湊巧站立在磁石跟前三尺之內?
江逐流拿着羅盤繞着下官轉了兩個多時辰。確定一切都和他事先設想吻合之後,這才沿着甬道回到地面。江逐流剛回到地面,就看到邢中和拿着一個水羅盤,在下宮之上的地表上進行風水堪輿。
江逐流心中暗笑,邢中和嗅覺果然敏銳。永定陵面積廣闊,光地下就有上宮、宮城、地宮和下宮之分,邢中和能在短短的兩個多時辰內找到下宮的地表來,確實是厲害啊。
江逐流端着旱羅盤,來到邢中和身後,叫道:“少監大人,如此忙碌卻是爲何?”
邢中和全身心都沉浸在水羅盤磁針發生偏轉上面來,所以沒有注意到江逐流的到來。他猛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不由得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江逐流。
“江老弟,本少監在,在堪輿此處風水。”邢中和心情過於激動,以至於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江老弟,你看,羅盤於此處磁針卻偏向西南,在另外一處又偏向東南,如此奇怪的現象不知道是何緣故?”
江逐流聽了邢中和的話,方知邢中和纔開始發現此處地異常,尚未完全堪輿完畢,所以暫時也沒有發現此地乃龍穴之穴。
“呵呵,少監大人,或許是天池之水波動,影響了磁針的指向。”江逐流竭力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再說,這永定陵之上每一處地面,司天監不早就派人堪輿過了嗎?少監大人身爲司天監副使,又如何不知呢?”
確實如江逐流所說,當初在爲宋真宗選擇陵墓的時候,這永定陵的每一處地面司天監都派人堪輿過了,並且每一處堪輿的數據司天監都記錄在案。邢中和作爲司天監內負責永定陵堪輿的主官,自然對永定陵每一處堪輿數據瞭如指掌。邢中和清楚的記得,永定陵下宮之上地地面上,羅盤指向完全正常,根本不會發生現在地偏向之事。可是爲什麼現在,羅盤上的磁針就偏離了正常的方向呢?
置於江逐流所說地什麼羅盤天池中水波漾動,影響了羅盤磁針的指向,邢中和知道這完全是胡說八道,這羅盤他端在手中,是否是水波漾動,他自己還不知道嗎?江逐流如此之說,在邢中和聽來卻是別有用心,或許江逐流在刻意掩飾着什麼?
邢中和忽然又想起今日江逐流的詭秘行爲。江逐流到別衙這麼久,從來沒有想到過來永定陵堪輿,爲何今日忽然拿着一把算天器和旱羅盤前來永定陵。在聯繫起下宮地表上羅盤忽然出現磁針偏轉,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呢?
邢中和內心中禁不住興奮起來,他就像是一條嗜血的鯊魚,遠遠地嗅到水波中一絲人血的味道。江逐流啊江逐流,本少監這次可要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是啊,也許真的是水波影響了磁針的方向呢!”邢中和把天
着燈心草地磁針拿出來,把天池中的清水倒掉。收
江逐流連忙點頭道:“一定是如此!少監大人,此刻天色已晚,少監大人若無其他事情,不如跟隨下官回永安城內,你我找一雅緻地方,小酌幾杯如何?”
江逐流此話一出,邢中和立刻斷定江逐流絕對是心中有鬼。自從江逐流和雷允恭撕破面皮後,還從未主動邀請過他到外邊飲酒作樂。現在江逐流這麼着急邀請他回永安城飲酒。是不是不欲他繼續在這裡堪輿下去?
“呵呵。好!江老弟。難得你有這份心意,本少監恭敬不如從命了。”邢中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多謝少監大人賞光。”江逐流連忙拜謝。
於是兩人就一起回到永安城,到天寶樓找一雅座,對飲起來。在席間,江逐流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看着在飲酒,實際上總是趁邢中和不備。悄悄把酒潑到一邊。邢中和表面上渾渾噩噩,看不出江逐流在耍滑耍詐,實際上卻是什麼都注意到了。他以前和江逐流飲過幾次酒,知道江逐流是一個非常豪爽的人,從來不會在飲酒上耍詐。現在江逐流竟然也偷偷地耍起詐來,不正說明他內心中有鬼,怕喝醉之後露出破綻嗎?
邢中和大口喝了幾碗酒,忽然往酒案上一趴。呼呼大睡起來。江逐流舌頭打着結。含混不清地喊了幾句“少監大人”,又用手推了幾推邢中和,邢中和卻是鼾聲如雷。絲毫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只聽江逐流長長噓了一口氣,口齒間忽然靈動起來。
“掌櫃,派幾個小二把少監大人送回山陵使司別衙,路上一定要小心照看。”
邢中和表面酣醉,實際上卻清醒異常。他聽到江逐流話語忽然間清晰流利,更是驗證了江逐流心中有鬼,試圖掩飾什麼的推斷。
天寶樓的掌櫃派了幾個得力地夥計,攙扶着邢中和回了別衙,到雷允恭地院落休息下來。等天寶樓地夥計走後,邢中和立刻清醒過來,他搬來一把椅子,悄悄地坐在院門前,透過院門的縫隙,看着對面江逐流的居住的院落。
江逐流讓人把邢中和送了回來,自己卻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麼。一個多時辰後,江逐流才從外面回到別衙。邢中和透過院門的縫隙望過去,只見江逐流步履穩健,哪裡是喝醉之人的模樣?
見江逐流進了院子,把院門掩上。邢中和又立即行動起來,他從院子中搬來一把梯子,輕輕地架在牆頭之上,然後他悄悄地爬上梯子,正好可以看見對面院落中江逐流的窗戶。
江逐流房間內地燈光亮了起來,然後他手持毛筆的影子就投射在窗戶紙上。只見他忙忙碌碌地絲毫沒有停筆,整整寫了將近一個時辰,然後放下筆來。然後江逐流的影子移動起來,藉着影子,邢中和可以推斷出,江逐流端着蠟燭到牀邊,準備睡覺。果然,過來片刻,江逐流房間內燈火熄滅,歸於一片黑暗。
邢中和又在牆頭爬了半個時辰,見江逐流房間內燈光不復亮起,這才確定江逐流的確是睡覺了。於是他就悄悄地爬下梯子,取了羅盤,小心地打開院門,注意不發出一絲聲響,然後悄然地穿過幾重院落,來到別衙最前面。
守門的小吏見到少監大人深更半夜忽然間過來,心中大奇,連忙躬身問道:“少監大人,請問你有什麼吩咐?”
邢中和輕輕搖動了一下手指,低聲吩咐道:“把本少監的坐騎牽過來,然後令幾個兵丁陪本少監到永定陵去。注意,不要驚動別人!還有,日後也不要對任何人談起本少監今晚的行動,包括你家承事郎大人!”
那小吏猶豫了一下,邢中和沉聲說道:“別忘記了,這山陵使司衙門做主的還是山嶺都監雷允恭雷大人,江承事郎也要聽都監大人地指派。本少監與都監大人地關係,你自然是曉得。”
那小吏終於躬身說道:“少監大人,請放心,除了都監大人和山陵使丁相爺之外,少監大人今日之行蹤,小的絕對不會向其他任何人透露!”
邢中和點了點頭,道:“你且去吧!”
守門的小吏很快喊了幾個兵丁過來,又讓人牽了邢中和地坐騎,然後悄然打開側門,在幾個兵丁的護送下,邢中和趕往永定陵。
到了永定陵之後,邢中和迅速來到下宮的地表,讓幾個兵丁高舉着火把,他開始望羅盤中心的天池註上清水,放讓穿了燈心草的磁針,然後按照宮、商、角、徵、羽五音的方位進行勘測。
勘測前“宮、商”兩個方位的時候,邢中和還是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爲什麼天池中的磁針會有那麼大的偏角,而且偏角各不相同。當邢中和堪輿到“角”這第三個方位時,他心中忽然間一種從來不敢想象的感覺,難道,難道說這下宮之上,竟然是……
邢中和連想都不敢想下去,他迅速地轉到第四個方位,“徵”位上去,那磁針所指的方向果然與他預想的一致。
邢中和絲毫不敢停留,他快步來到第五個方位,“羽”位上來,還是如此,天池中的磁針所司的方位依舊是他設想中的方位。
邢中和呼吸忽然間急促起來,周圍那幾個舉着火把的兵丁雖然距離他有十多步遠,也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邢中和目光直直地望向宮、商、角、徵、羽五位的正中之地,胸膛急劇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