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的隨和讓岳飛少了顧忌,他也不客氣就說道:“王殿帥,末將覺得,無須理會朝中大臣的意見,只應該依戰況制定策略,不能因爲朝中那些無知的大臣說什麼就改變最初的決定,不然會有非常多的麻煩,甚至帶來禍患!”
王晨心裡雖然驚異,但神情如初,也追問了一句:“此話何講?”
岳飛在王晨的示意下,坐在了王晨的邊上,將自己的觀點講了出來:“王殿帥,前人有言,河北、河東視天下如珠璣,天下視河北如四肢。人之一身,珠璣可以沒有,但四肢不可無。我大宋建都於河南,不像唐朝一樣有百二雄關可以據守。開封四野,都是平川曠野,黃河綿亙千里,需要把守的渡口非常多,守軍之間無法相互支援。冬季水淺,更會結冰,來往如履平地,因此河南惟有依靠河北、河東作爲屏障。依今日之勢,要避免東京再被金人攻擊,必須先收復河北失地。”
“如今河北許多地方盡沒金人之手,河南就完全暴露在金人面前,去歲金人攻到開封城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河北諸地繼續被金人佔領,那今冬時候,金人依然有可能再次南下。王殿帥所決定,先收復河北諸州,再謀取其他,是非常正確之理。如果這次北伐,將河北河東之地都收復,金人南下的通道就被完全阻斷,金人不可能再攻到開封以近。要是在未收復河北之地時候,就想其他,是本末倒置之舉,甚至可能給金人以可趁之機,將現在不錯的形勢全毀。所以末將認爲。王殿帥不必理會朝廷的意思,按自己所想行事就可以。”
沒想到岳飛進來和他所說竟然是這些,王晨非常意外。按理,岳飛有這樣的觀點,應該在此戰開始前就提出來。而不是現在才說。
看到王晨以一副驚異的目光看着他,岳飛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小聲說道:“王殿帥,末將也是剛剛聽到有這樣的傳言,怕你難以下決定,因此才斗膽一說。末將是覺得。收復河北、河北諸城,遠比攻入金國內重要,至少在現在是如此。要是能將真定府、太原一帶盡收復,那攻入金國內,就是指日可待之事。末將也認爲,如今我大宋的國力。還遠不能攻滅金國,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確保我大宋京師的安全,盡復河北、河東之地,不讓金人的鐵蹄再踏上河南地!朝堂上的大臣,一再要皇帝下詔讓王殿帥你在這次北伐中解救二帝,這是完全不顧形勢所作的決定。這是誤國之策。”
聽岳飛這樣說,王晨心裡狂起波瀾。他已經收到了從開封傳來的密報,密報中說了這次朝堂上的爭論,當時看了也只是對趙構的憤憤不平,不過也理解趙構現在的處境,畢竟誰遇到不順心的事都會想到做點什麼。但在聽了岳飛剛纔一番說的時候,他的想法不一樣了。他想到了朝中的大臣假公濟私,想借要挾朝廷下命令救回二帝這一做法來中傷他。他悲哀於朝中許多大臣根本不顧天下大勢,只爲爭鬥、爲自己的私利而做那些損人利己,甚至是損人不利己之事。而且這樣的要挾李綱、宗澤等人都是很難反駁的。誰願意負上不願意解救二帝的罵名啊?小皇帝也肯定是如此。
王晨當然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這次北伐要如何打,他不希望朝廷中的大臣對他指手劃腳,一切都是自己依據戰場形勢的變化而決定。他希望朝廷能根據他戰況的報告而要求做什麼,而不是不顧實際情況亂下命令。因此在與岳飛討論了幾句後。也馬上寫了份奏本,將自己的意思向朝廷說明。
王晨相信,小皇帝趙諶會聽從他的建言,李綱和宗澤也會明白意思。
雖然說現在爭論沒什麼結果,但王晨擔心這樣的言論會再次出現在朝堂上,他不希望這次朝廷下明詔讓他一定要解救回二帝。這個任務基本難充完成,還是先事先說明一下,省得那些短視的大臣煽動更多的人提這樣的建議後,小皇帝和李綱、宗澤等人也沒辦法阻止。
王晨令人連夜將他的奏摺送往開封。
待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匯聚在磁州城下的人馬已經有八萬左右。陳淬部、韓世忠部、岳飛部、張憲部、曲端部、郭藥師部都已經抵達。王晨也馬上下令,準備攻打磁州。
過去的這一個晚上,陳淬部一直不停頓地對磁州城進行襲擾,擺出一副攻城之勢。陳淬的騷擾取得了成功,磁州城的守軍在弄不清楚情況下,一個晚上不敢有懈怠,數府城門方向的軍士都疲於奔命,到天亮時候,磁州城內的金軍已經被拖的不堪。
“王殿帥,末將請求率先率軍攻城!”一個晚上沒休息,但精神依然不錯的陳淬,親自跑到王晨面前請戰。作爲殿前司的副都指揮使,陳淬認爲他指揮的人馬是所有大宋軍隊中最精銳的,今次北伐,這支最精銳的人馬還沒立下戰功呢。攻打磁州這一仗,他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到,畢竟這一夜是他率軍騷擾下來的,要是讓別的人馬爲攻城,那一夜下來他只是爲人作嫁衣而已。
陳淬的請戰王晨自然應允。他也馬上令陳淬率所部一萬五千人,準備攻城。曲端部、郭藥師部、韓世忠部、岳飛部、張憲部作爲配合,輔助攻擊。
陳淬領了軍令後,大喜而去,並馬上率部向磁州南門方向推進。
一時間,磁州城下盡是黑壓壓的宋軍,在陳淬部擺好陣勢,準備攻城的時候,其他人馬也已經差不多將磁州其他各門都“堵住”,整個磁州陷於大宋軍隊的包圍圈中。磁州各門緊閉,吊橋高懸,在明亮的春日陽光照映下,沒讓人感覺一絲溫暖,整個大地似乎都充滿了蕭殺。
鎮守磁州及洺州的金軍都是歸屬於女真萬戶餘列的兵馬,因爲磁州比洺州地理位置更重要,餘列也親自率軍鎮守磁州,令麾下的一名都統萬佛奴守洺州。餘列已經知道相州被宋軍輕鬆攻取,在聽了幾十名逃到磁州的潰兵繪聲繪色地講述宋軍攻打相州的經過後,餘列有點被嚇住了。
餘列同樣沒有經歷過宋軍火炮的“洗禮”,他想象不出來那種厲害的火器威力究竟是怎麼樣大。在聽了潰兵的講述後,他雖然心驚,但還是下意識地認爲,這些潰兵所講的只是誇張之詞,只是爲自己的戰敗開脫罪責。但餘列已經沒時間和精力去調查這些潰兵所講是不是屬實,因爲宋軍已經抵達磁州城下。一個晚上的連續騷擾下來,餘列自己都感覺疲憊不堪。
宋軍一個晚上的襲擾,作攻城狀,但並沒有使用任何讓人害怕的火器,這讓餘列越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斷,那些潰兵所講只是擴大之詞,宋軍的厲害武器沒有那麼大的殺傷力。原本心裡忐忑的他,堅守的決心也強了起來。完顏宗翰下達給他的命令是,一定要拼死守軍,決不讓宋軍攻佔磁州。這樣的命令河北、河東一帶的金軍收將都接到過,他們對上司的命令是嚴格執行的,而且他們從來不害怕打仗,因此餘列想到他可以抵擋住宋軍的攻城的。
畢竟磁州城內有兩萬多僕從軍,還有五千精銳的女真騎軍,在以往,這些人馬足可以應對二十萬宋軍,更不要說有堅城可守。
無知者總無所謂的,金國上層人物中,如完顏宗翰、完顏宗弼這樣謀略出衆的人畢竟是少數,相對於宋人來說,他們還是愚昧未開化的,更是沒什麼人讀過兵書,像餘列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他最擅長的就是率軍衝殺,他喜歡指揮麾下的人馬,與敵人死命衝殺,在戰場上比較勇氣和武藝。
雖然完顏宗翰所給的命令是據城死守,但餘列還是準備在宋軍攻城時候,打開城門率軍衝殺出去,打攻城的宋軍以一個措手不及。
就在餘列命令五千女真騎軍在南門方向列陣,準備在宋軍攻城時候殺出城去的時候,城外的陳淬也已經擺好了進攻的陣勢。
不過在陳淬準備下令攻擊,令飛雷炮做好射擊準備的時候,卻傳來了王晨暫緩射擊的命令。
就在陳淬疑惑中,王晨帶着一羣親兵飛馬趕來,告訴陳淬:“城頭上全是漢軍及其他僕從人馬,沒有女真騎軍,女真騎軍很可能準備列陣衝殺!”
王晨的望遠鏡分辨率非常好,在沒有任何空氣污染的晴日裡,城頭上的情況可以看的很清楚。他很快就發現了磁州城頭上的情況與當日攻打相州時候的不同。金人的樣子是很好認的,與漢人及其他民族的打扮完全不同。王晨驚異地發現,城頭上竟然沒有看到一名女真人。
戰前王晨得到的情報是,坐鎮指揮的可是女真的萬戶餘列,按理餘列肯定應該在城門樓上指揮,即使他不在城門樓上指揮,坐鎮南門的也應該是女真的高級軍官,但現在看不到一名女真人,都是其他裝束的人馬,王晨不由的懷疑了。
他也馬上下令陳淬,改變進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