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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帶着禁軍騎兵先走了,他還要回去協助章桀和李憲回師包圍固安的遼軍,拔掉這個大釘子之後南京道纔算基本安全。
析津府洪濤不打算去了,誰愛要誰要。別看自己被困時朝廷反應超慢,只待章桀的奏報傳回開封,很快就會有大批禁軍和民伕北上把南京道填滿。北部山區的寨堡會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有了水泥的協助還會冒的更快。
經次一戰遼軍的損失超過十五萬,還都是精銳部隊,短期內很難捲土重來。長期嘛,估計長期更難,因爲自己在遼東種下一顆不安的種子。
阿速死力以及女直人回家了,他們每人至少帶着三匹馬,馬背上全是兵甲武器。這些玩意戰場上多得是,隨便找幾個遼軍營寨就拿不完。
六千多全副武裝的靺鞨族人打着渤海兵的旗號東歸,只要能順利回到白山黑水之間,遼東很快就會崛起一股新生力量。
這股力量將帶着對月神的唯一信仰,不斷同化周圍的族羣,同時消滅信仰不同的族羣,肯定也包括契丹族。
不管以後靺鞨人是不是還會建立金朝,反正遼國算是半殘了。這還是比較樂觀的預估,假如趁着遼東亂起西部的阻卜人也跟着不安分,那遼國就得半身不遂,說不定一下就掛了呢。
這些都是後話,洪濤不想過多琢磨,此時他正在一塊石碑上寫寫畫畫呢。王韶是拍拍屁股走了,可新軍不成,西路軍、中路軍、東路軍是分開追擊敵人的,第一個集結地就是順州。
這個小縣城位於析津府東北七十多裡的平原上,人口不少,也多爲漢人。這都是次要的,洪濤沒打算掠奪人口或者再搞什麼三光政策,唯一讓他關注的就是這塊石碑。
順義區,首都機場!大宋神宗皇帝麾下王詵率新軍大破遼軍奪南京道於此!兩米多高的石碑上寫了兩行字,再讓石匠們刻出來矗立在縣城西門外。
誰也不清楚機場是啥意思,但開國候的表情像是很享受的樣子。這位統帥就喜歡四處亂起名字,通常還都是比較怪異的名字,新軍上下都比較習慣了。
“殿下不必過於悲傷,先皇和本官力排衆議堅持北伐就是想爲大宋消除邊患,爲子孫免除戰亂之苦。現在有了這片山脈阻隔,遼人再想南侵會難上加難。可羣山是死的人是活的,歷朝歷代想憑藉天塹安枕無憂者都已被黃土掩埋,只有自強不息者纔會被傳頌萬年。”
趙傭已經知道父皇的死訊,也知道皇位沒了,除了哇哇大哭一頓之外,神情頗顯落寞。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六歲就行了冠禮、八歲出閣,要不是神宗皇帝早死了那麼幾個月,現在說不定已經正式冊封爲太子建府東宮確立政治地位,對於今後的命運還是有所瞭解的。
“姑丈所說全與本王無礙了,新皇不會讓本王繼續留在新軍裡,雖貴爲齊王,可入宮之後處處受制,何談自強乎。”
磨難是男孩成爲男人的捷徑,經歷過戰場生死又遭遇了人生第一個大挫敗,趙傭顯得比同齡人成熟的多,也消極的很,放眼前途一片渺茫。
“本官爲不然,遠的不提就以姑丈例,而立之年依舊沉迷聲色犬馬不知社稷爲何物,不到十年間卻已經率兵打敗遼國,殿下以爲二十年之後就不會如此嗎?”
趙傭的表現很正常,此時必須再給他一個希望,否則前面這幾年就算白教了。說服別人最簡單的辦法是舉例,而最活生生的例子就是自己。
“……姑丈此言實屬大逆不道!”趙傭轉了轉眼珠就聽懂了其中的含義,情緒好了一些,但也僅僅是開個玩笑,笑容都是苦的。
“哈哈哈……此話即便當着你叔父本官依舊敢講。知道人這一生裡啥最重要嗎?不是權力也不是學識,而是時間。誰活的時間長誰就是最終的勝利者,在這方面你有巨大的優勢。但你若是整日裡悶悶不樂,放棄繼續學習積攢實力,即便那一天機會降臨依舊抓不住。”
洪濤不是開玩笑,他就是這個意思。新皇趙顥自己見過,弱不禁風,身子骨恐怕還沒他哥哥強呢。坐上皇位不光無助於身體健康,還非常有害。
新皇帝即將面臨的不僅僅有王安石、司馬光這樣的老牌政客,還有高太后這麼一個無法左右的力量,夾在這三股勢力之間誰都不會好受。
更麻煩的事兒還在後面等着呢,推趙顥上位肯定是新舊兩黨爲了限制皇權做出的妥協。一旦共同的敵人沒了,這兩夥人立馬就得接着掐。當初他們達成的協議越多,以後矛盾分歧的地方就越多。
這筆爛賬是算不完的,新政到底是廢還是立,廢到什麼程度、立到什麼程度,都會在這三股勢力之間不斷博弈,首當其中的就是皇帝。
假如趙傭繼位,自己可以用各種切實利益暫時堵住這些人的嘴、減輕壓力,再以溫水煮青蛙的變革由下至上消減他們的勢力,最終達到讓朝堂勢力更新換代的目的。
但趙顥繼位了,自己即便想幫忙人家也不會領情。缺少了實際利益,朝堂勢力依舊會在權力問題上爭鬥不休。自己和趙傭只需要蟄伏蓄力,等着新皇帝被他們折騰死那一天即可。
高太后可以通過政治手腕短時間聯合新舊兩黨,確實展現出了不俗的實力。但還是那個問題,時間!十年之後的高太后還有能力嗎?再不成就二十年之後!
趙傭剛剛十一歲,耗二十年真不太礙事,僅憑這一點不光高太后不足懼,王安石和司馬光也不用擔心。只要別荒廢這段時間,未來早晚屬於趙傭、宸娘、王大這些孩子,哪怕自己也扛不住歲月的侵蝕。
“姑丈教我,本王到底該如何自處?”道理都對,可趙傭還是兩眼一抹黑,他需要具體措施。
“你已經出閣了,可以開府置屬、可以上朝聽政,這是大宋律誰也不能阻攔。本官只有一句話相送,多看少說、多想少幹,耐住性子凡事不要急於求成。每到形勢急迫時就在心裡默唸,我有時間,你們誰也耗不過我!”
宋代的皇子通常會在十二歲行冠禮、十五六歲出閣。行了冠禮就等於不再是童子,擁有了成年人的一部分權力,但這時除了皇帝指派的老師之外還不能結交外臣。
直到出閣之後皇子才能建立自己的王府、自己的僚屬班子,同時可以上朝參與政務,還可以接受皇帝指派出任的地方官職。至於說封地啥的,那玩意只是個福利,並沒有實際地方可以管理,更沒權利。
趙傭的情況比較特殊,新皇帝爲了表示善意也好、歉意也罷,提前封他爲齊王。這就意味着趙傭已經出閣,可以而且必須搬出皇宮開府單獨居住,同時也獲得了應有的政治地位和權力。
洪濤打算讓他去當個哼哈王爺,不站隊、不主張、不犯錯,沒事就在朝堂裡晃悠。你們說啥、爭論啥、算計啥都看清楚、想明白,瞭解每位臣工的脾氣秉性和政治主張。
有了對朝堂的初步瞭解,再輔以合適的僚屬幫襯,權當是來幾年皇帝實習期,不僅不耽誤時間還對未來發展有幫助。
說實話,就算神宗皇帝不死洪濤也不希望趙傭太早執政。估計神宗皇帝也是這個意思,先把太子位置定下來,等到孩子成年之後再找機會傳位。
歲數太小的皇帝除了天性容易衝動之外還會引來後宮勢力介入,比如垂簾聽政之類的玩意。這個制度真不是慈禧太后發明的,早在漢朝呂后時期就有。
到時候高太后往小皇帝后面一座,自己是神宗皇帝指定的輔政大臣,這玩意怎麼相處啊。女婿和丈母孃鬥法?還不把整個皇族利益都牽扯進來,想一想都頭疼。
“如此甚好!姑丈可有合適之人相佐?宸娘是不是回不來了?”要不說小孩子容易忽悠呢,趙傭一聽未來好像也不是那麼灰暗,情緒立刻陰轉晴,然後就開始妄想了。
“她就算回來也不合適入王府,容易被外人指責。記住,你是大宋齊王,凡事兒都要帶頭遵守律法和規則,不可太過跳脫。本官有個人可以推薦,用是不用由殿下自行決斷。”
“高翠峰對朝政很熟悉,本官初去魏橋鎮和湟州時也得依仗此人才能瞭解朝中動態。其次就是黃蜂,他對先皇忠心耿耿,跟在殿下身邊雖不能指點迷津卻可護衛周全。”
“千萬別以爲當了齊王入了京師就無人敢起歹心,本官若是想讓誰死,不出三五年這個人就會暴病而亡毫無蹊蹺。既然本官能做到,想必其他人也不會弱到哪兒去。平日裡小心吃食、飲水,還要鍛鍊不輟,以免和你父皇一般沒有好身體光有好腦子終是不美!”
宸娘肯定不會回來,就算她願意自己也不能讓她去王府裡輔佐趙傭,別說她,週一日也不成。齊王府不是新軍,禮法很重要,要是混的和自己一樣被滿朝文武看不順眼,豈不是主動授人以柄嘛。
兒童團、青年團的孩子也不能馬上露面,趙傭想被新皇帝所容就得和自己劃清界限。如果雙方還勾勾搭搭暗中往來,新皇帝依舊會睡不着覺的。讓皇帝睡不着的後果就是腦袋分家,這一點非常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