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內!
李恪非看着手中的《聲聲慢》沉默不語,女兒在詩詞上的成就越高,他就越擔心其用情太深,然而他又顧慮重重,害怕爲了女兒賭上整個家族。
“老爺,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了麼?”王氏心疼女兒道。
若是讓女兒另嫁他人,難道真的會幸福麼?要是同意讓女兒嫁給範家,那日後皇權之爭、新黨舊黨之爭,又豈是李家能夠摻和的。
李恪非慘然搖頭。
“太皇太后有旨!李家接旨!”忽然一聲通傳震驚了李府。
李恪非渾身一個激靈,他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機躲避皇權之爭,竟然還是躲不過。
他官微人輕,除了曾經在皇上臨幸太學的時候做過一篇文章記錄之外,根本沒有機會和皇室接觸,怎麼會突然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
“定然是範正這小子惹的禍!”李恪非心中暗恨道。
當下李恪非不敢怠慢,連忙帶着王氏迎了上前,躬身行禮道。
此刻李恪非第一次靜下心來,從頭再看李府外牆壁的詩詞,從‘常記溪亭日暮’的歡快,到‘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傷心。
“小女子李清照遵命!”
同時他忍不住心生愧疚,範正心心念唸的想要拯救女兒,而真正傷害女兒卻是他,是他強迫女兒纏足。
李恪非心中一突,暗道一聲糟糕,只能無奈道:“啓稟公公,小女今日身體不適,正在休息,李某這就將其喚來。”
“還請公公回稟太皇太后,這首詞清照很喜歡!”李清照堅定道。
“範正小兒不但對小女糾纏不休,還要連累李家,簡直是喪心病狂。”李恪非心中大怒。
李恪非五味泛陳,他還是錯估了範正,他本以爲範正請求賜婚,卻沒有想到他用如此功勞,只換來女兒不受纏足之苦。
李清照看着詞稿上大雁悽美的愛情,以及這句千古之問,臉上不由浮現出奪目的光彩。
李清照低垂的臉龐浮現出一絲感動,七夕之夜,她因爲纏足而疼痛難忍,卻被範正記在心上,如今更是借太皇太后之力,禁絕天下女子纏足,更讓她親自爲表率,徹底擺脫纏足之苦。
同時問題也來了,範正變法醫家已成定局,又挾醫治端王之功逼迫太皇太后賜婚,豈不是徹底惡了太皇太后。
“《摸魚兒·雁丘詞》
樑惟簡點頭道:“老奴定然會如實稟報,對了李大人,剛纔來的時候老奴已經將此詩謄抄在李府道中壁上,希望李大人莫要再塗抹掉,因爲太皇太后和陛下王爺們都很喜歡李姑娘的詩詞。”
李恪非夫婦看着女兒的表現,如何不知道這首詞定然是寫到了女兒的心坎裡。
樑惟簡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年輕少女的身影,出聲問道:“不知哪位是李家才女,太皇太后這道懿旨是傳給她的。”
“微臣遵命!”李恪非無奈道。
樑惟簡接着道:“太皇太后有令:哀家爲天下女子之主,驟聞天下女子纏足飽受痛苦,自廢雙足,人工自殘,大爲痛心,特下令勸禁纏足之事,李清照乃是大宋第一才女,更是天下女子之表率,理應爲榜樣,帶頭放足。”
“臣李恪非接旨!”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很快,一臉憂傷的李清照來到了前廳,見到樑惟簡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蹙眉問道:“小女子李清照有禮了,不知道太皇太后有何懿旨。”
“今日端王殿下骨折,幸好範神醫妙手回春,讓端王殿下免受足疾之苦,太皇太后欲重賞範神醫,然而範神醫卻毅然拒絕,只向太皇太后提了一個要求!”樑惟簡賣了個關子,停了停道。
“莫非是賜婚!”李恪非和王氏聞言大驚,範正的得到如此天賜良機,又豈能不把握住,可要是太皇太后親自賜婚,那李家可是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樑惟簡看了人見猶憐的李清照,回想到今日皇宮中,範正蕭索的背影,不由一陣嘆息。
太皇太后是怎麼知道女兒纏足的,莫非是範正…………。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而李清照卻是眉頭一皺,正如範正一樣,她倍加珍惜和範正的自由戀愛的真情,不想讓其摻雜任何其他的外因,而且她一生酷愛詩詞,如今的以情寫詩的狀態乃是她夢寐以求的境界。
當下,樑惟簡起身回宮,李恪非夫婦起身送到門外,只見李府外牆壁上果然又多了一首詩篇。
李恪非不由一愣,他沒有想到範正竟然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沒有請求賜婚,而是提了一個不相干的禁絕纏足要求。
“除此之外,範郎中在皇宮中賦詞一首,太皇太后命老奴給李姑娘帶來。”說罷!樑惟簡將一個詞稿交給李清照。
“勸禁纏足!”
從朝堂之上權力之爭和新黨舊黨的恩怨,以及李府爲了家族犧牲女兒的舉動,都在一步步的扼殺這段愛情。
“不對呀!勸禁天下女子纏足,爲何要來李府傳旨。”王氏也眉頭一皺,忽然心中一動,將目光投向一旁李清照的腳上。
李恪非心中震動,他知道範正和女兒之間可不是上天妒忌,而是如纏足一般都是人禍,從一開始的趙明誠故意使壞,到他爲了名聲惱羞成怒的拒絕範府求婚。
元祐七年赴李府提親,西市逢捕雁者雲……………………。”王氏輕聲讀道,讀着讀着竟然忍不住潸然淚下。
情是何物,原本她也說不清道不明,如今她已經明白了,情就在範正爲她默默做的一件又一件事中,就在他們之間一首又一首的詩篇中。
樑惟簡見狀心中一嘆,果然是心有靈犀的一對,當下直接道:“範神醫請求太皇太后勸禁天下女子纏足之風,斷絕這種自殘行爲。”
從‘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傷心無語到‘卻道天涼好個秋。’的欲說還休。
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的淒涼到‘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千古一問。
一首首詩詞,本應該成爲世間流傳千年的佳話,人人豔羨的愛情,卻被世俗的種種壓力被迫分離。
“莫非我真的錯了!”李恪非第一次捫心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