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還沒被丫鬟這麼威脅過。
有生以來頭一次。
但是就這頭一次……讓他感覺臉上掛不住不說，更有一股無名火。
這話說得，他的孩子，他自己難道不着急麼？
可現在倒好，一個丫鬟都能跳到他頭上來！
王侍郎氣得哆嗦：“大膽！你這是要做什麼？要不然，府裡你來做主？”
丫鬟噎了一下，最後忍無可忍：“我若是能做主，我就不在這裡廢這個話了。您要發落我，回頭怎麼都行。可我家娘子和您的孩子，現在都等着您去救呢！”
王侍郎卻狠了心：“要我去求那張司九？做夢！她那種女人，我若求了她，她豈不是要上天？！”
一想到張司九會奚落他，王侍郎就更不願意了，他一抹臉：“去請御醫，再請兩個接生婆！我就不信，這天地下生孩子的事兒，離了她張司九，就不能成了？”
丫鬟看着王侍郎，滿心的失望。
她也心知肚明，這個時候，說這些廢話根本沒有用。
所以，丫鬟轉身就走了。
出去時候遇到了那小妾的丫鬟。
說來也奇怪，平日一見面，大家就跟死敵見面一樣，可是現在看見了，碰到了，心裡也猜到了對方爲什麼來，就是沒法像平時那樣恨，反而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她看着對方那一臉焦急，腳底下頓了頓：“勸不動，別去了，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說實話，這個時候，她是真的很想哭一場——這到底是圖個什麼呢？自家娘子要容貌有容貌，要錢財有錢財，要家世有家世，給這個男人生孩子卻要這麼受罪！
先是懷孕沒幾天，就鬧出了小妾懷孕的事情。
再接着就是勸着自家娘子爲了他的孩子忍一忍，多退讓。
現在呢？連命都要搭進去！
之前她覺得那小妾受寵，可現在瞧着，也不過如此！
畢竟比起男人的臉面啊，什麼情啊愛啊，都是假的！
丫鬟回去見了自家娘子，看着自家娘子臉都疼白了的樣子，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既怕拖下去娘子性命堪憂，又怕說出來，娘子怒火攻心。
好在，爲母則強，即便之前戀愛腦得那樣嚴重，可這會兒在自己和孩子的命都要保不住的情況下，那大娘子腦子多少清醒了一點，進的水也控了點出來。
她用力握住丫鬟的手，手指甲甚至都陷入了丫鬟胳膊裡，可她和丫鬟都沒有感覺。她面色猙獰道：“立刻寫一封休書，我按個手印，然後擡我去第一醫院！”
“誰若敢攔。就告訴他，我若是死了，他就是殺人的幫兇！問問他，能不能承受住我爹孃兄弟的怒火！”
拼着一口氣說完了這句話，那大娘子就猛地鬆開手，疼得倒吸涼氣——太疼了，肚子太疼了！
丫鬟擦了眼淚：“娘子堅持住，我這就去！”
性命攸關，丫鬟去做準備時候，都是跑着的。
一刻鐘後，丫鬟把休書扔到了王侍郎臉上，轉身就走了。
那是真的一句廢話都沒有。
王侍郎揭下來一看，鼻子都氣歪了：休書！
而且不是尋常休書，而是他被休了！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王侍郎心想，這要是傳出去，自己還補被整個東京城裡的人笑死嗎！
這以後，哪裡還有臉面去做官！不，別說做官，出門都不好意思了！也多虧了王侍郎這會兒氣得夠嗆，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們還能做什麼，所以那丫鬟回去後，就讓人擡着大娘子風風火火的跑了。
等王侍郎得了稟告，大娘子的人已經帶着大娘子出了大門。
這下可好，王侍郎氣得手都哆嗦了。
這也就罷了，下一刻，門房又來傳，妾室也跑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竟是難得默契了一回！
小廝問王侍郎：“郎君，咱們追嗎！”
王侍郎一巴掌就扇了過去，破口大罵：“追？追什麼追！準備紙筆，我要寫休書！”
這樣的女人，追回來幹什麼？哄着她繼續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
還敢寫休書！
自己真寫了，有的是她哭的時候！
小廝捱了一巴掌，感覺自己無辜極了，可這種事情怎麼說呢——自認倒黴吧。現在不提醒，回頭只怕還要挨。
所以，即便是臉上疼，心裡冤，小廝還是道：“可郎君，她們還懷着孩子呢。那可都是您的種——”
這休書寫了，只怕孩子也要不回來了！
王侍郎這纔想起了這件事來。
他心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自己也是倒黴，前頭那夫人一個孩子也沒留下，反而耽誤了許多時光。這好不容易……
王侍郎這回倒終於不生氣了，也着急了：“追，快去追！孩子生下來立刻抱回來！”
小廝應一聲：“那您呢——”
王侍郎反手又是一巴掌，給小廝的臉來了個對稱：“你要讓整個東京城都看我笑話是不是？我去追？！”
小廝滿懷委屈地退出去。
他太委屈了，所以也不想提醒王侍郎，自家大娘子的孃家那不是好惹的，回頭自己過去要孩子，怕是隻會被打出來。真想要孩子，本來還是應該王侍郎自己去的——先哄一鬨，哄好了，抱着孩子走了，那就只有他們來求自家的了。
可惜……
當然，小廝也不會自己跑去捱打。
他沒麼傻。
而這會兒，兩輛車，一前一後都到了第一醫院。
剛到門口，保安就攔了：“第一醫院大夫都放假了，不接病人！您別耽誤病情，還是去別處吧！”
丫鬟探出一張哭得眼睛通紅的臉：“您行行好，快放我們進去吧，難產，有一陣了，穩婆說，再不開刀取出孩子，孩子就活不成了！”
保安也嚇了一跳：“我進去幫你問問，看婦產科還有人不。”
真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們也是不敢耽誤啊！
婦產科當然有人。
不過，能做手術的兩個大夫都因爲孩子生病請假回家了——也就是程萬里夫妻兩。
保安只能去急診科。
急診科有人，但只有一個男大夫齊敬。
齊敬還真沒參與過幾次剖腹產，不過理論知識還是很紮實。
他猶豫了片刻：“九娘大着肚子，就別叫她了，我去，喊聽雲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