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有人氣急敗壞質問張司九:“那這樣好的事情,你爲何不去做!”
張司九一聽這話,直接激動得一拍大腿:“這話問得好!”
倒把衆人嚇了一跳。
張司九“嘿嘿”笑了兩聲:“我籤倒是簽了,可我這不還要好些年才能死麼——這羣學子比我還大呢,我怕他們有生之年等不到。”
她一面說,一面目光不懷好意的在那羣老頭的花白鬍子上打量。
那意思,明顯得讓人簡直想破口大罵:你不如直接說我們年紀大,死的早?!
張司九滿面微笑。
一笑一個期待:讓我看看,你們還能說什麼?
陳深嚴伸手捂住了額頭:這些人怎麼就這麼不信邪呢——不見棺材不落淚!
有人看不得陳深嚴那副樣子,便質問陳深嚴:“那陳太醫署令怎麼說?”
陳深嚴心裡直罵娘,但嘴上很客氣:“我能怎麼說?人家張娘子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麼?我總不能真讓一羣什麼都沒練過的人去給人動刀子吧。不過,我肯定是不捐的,我覺得用動物挺好的,殺了用過之後還能吃,一點不浪費。”
張司九笑盈盈接話:“咱們這種心狠的人,肯定比不過這些慈心的人,我想他們肯定願意的。畢竟,這些學子們,其實也可以吃素嘛。吃素好啊,不殺生,不造殺孽!”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我想可能在座諸位都不吃肉吧!畢竟那太血腥了!造殺孽啊!”
“殺孽”兩個字,被張司九咬得格外重。
主打一噴一羣不吱聲,一噴一羣大紅臉。
張司九笑眯眯還要繼續“誇讚”,終於有人坐不住了:“狡辯,都是狡辯!明明說的是太醫署的事情,最後倒是嘲諷起我們來!小小年紀,如此心機深沉——”
這話張司九可聽不得,她涼悠悠打斷了對方:“我心機深沉那也是我的事兒,我沒算計諸位吧?我沒傷天害理吧?我沒觸犯王法吧?”
所以這有什麼好噴的?
而且,總沒有吵架厲害就被罰的道理吧?
那位老大人顯然是被噴得急眼了,竟然道:“在人身上動刀子,便是有違人倫!你鼓吹婦人剖腹生產,是何居心?身體髮膚授之於父母——”
理應愛惜那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張司九就笑了:“那您回家問問令高堂,要命的時候,是希望我動刀救您,還是我考慮您要愛惜身體,眼睜睜看着您死?”
老大人氣得哆嗦:“我上哪問去!”
張司九恍然:“這倒是,忘了您年紀大了。我年紀太小,考慮不周到,您別跟我一般見識。不過,您有兒子孫子吧?您想想,若是他們到了危急關頭——”
老大人氣得更厲害了:“你敢詛咒我兒?”
張司九被這句話給逗笑了:你看,說說都不行,更何況到了保命的時候?
不過,她並不從這一點上噴,而是大笑了一聲:“不過也是,婦人和您兒子孫子自然不同。婦人生產受苦,您又不用體會經歷,自然可以站在這裡,堂而皇之說上這麼一句!”
在場的人稍微沉默了一下。
隨後不少人都不贊同看向了那位老大人:咱們都有妻子女兒的,真到了危急關頭,能保住命,肚皮開一刀又算什麼?!
張司九嘆一口氣,看向了官家:“婦人生產,最是兇險,稍有不慎,胎兒難產不下,要麼一屍兩命,要麼舍一個。可是,舍了大人,小兒嗷嗷待哺便沒了親孃,豈不可憐?”
“若舍了小兒,那母親懷胎十月,殷殷母愛,又如何寄託?本就是虛弱之時,還要承受骨肉分離之痛,又如何叫人忍心?”“再說壯年漢子,那是一家頂樑柱,若喪了命,一家子又該如何?”
“嗯,老人的話,一般我們也不動刀子,主要是身體受不住。”
“而且,總不能因爲我們一句話,就剝奪了其他人活命的機會吧?”
官家已是動容,被張司九說得連連點頭。
就是其他之前反對的人,也忍不住點頭。
也有人傻了眼:這是不是偏題了?
張司九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所以直接點題:“這件事情本就無解。若說我們這樣就是殺生造孽,可我們一不虐待,二不虐殺。即便是活着做手術的那些動物,也跟人一樣,是餵了麻藥的。”
“若如此都算造孽,那菜市場的豬羊雞鴨的死,就不算造孽了?”
“這些動物,爲人的醫學做出了貢獻,我們對它們,從來也是有敬畏心的。”
有人冷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罷了。你非豬羊,自然不會考慮它們感受。”
張司九笑眯眯:“嗯,你跟我不一樣。反正我是向着人的。畢竟,豬羊養來就是吃的。我沒有那麼仁慈。若真那麼仁慈,我就不吃肉了。”
她明明沒有罵人。
可所有人都覺得她就是在罵對方不是人——
當然,被罵的人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可是他根本無法反駁:畢竟那句非我族類,是他自己說的。
官家已經看出來,這羣老臣並不是張司九的對手。
他忍不住仔細看了看張司九:張娘子看着瘦瘦小小,斯斯文文,吵起架來,真是威力十足啊!
陳深嚴此時也下了場:“其實這事兒也簡單,不如支持用豬羊的站到我這邊來,不支持的站到對面去,但是對面簽了張娘子的協議就行。哪邊人多,就聽哪邊的。”
他就不信,這些人敢籤!
官家也不想聽他們吵了,當即也頷首:“那便如此吧。”
那些老臣還要再諫,卻被楊修冷不丁出聲攔住:“有些時候,空口說大話之前,還是應當拿出個讓人信服的態度來。不然,豈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張司九差點給自家公公跪了:666,直接就是必殺一擊啊!
一羣老臣,被楊修再一次臊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本來也不敢說話。
畢竟,誰敢籤啊!一想到死了還得被千刀萬剮,這羣土埋半截的老臣心裡就有點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