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重理臨安朝政,新皇遷都汴京!”
“猜到了。早前就聽聞小道消息,說趙構趁着新皇御駕親征離開臨安,私下召見留在臨安的老臣議事。說到底,他還是捨不得皇位。”
稍一停頓,接道:“不過捨不得又如何,北伐之後,天下民心已變,江北的豪傑義士不會再聽趙構號令,江北民心是新皇的,趙構搶不去!”
“宋教頭從山外來,消息還是靈通啊!早知如此,老夫還把你留在山裡做什麼。”寨主搖頭嘆息一聲。
“陳將軍,還是出山吧,如今新皇已經脫離了趙構的掣肘,天下已變,大有作爲!”
“將軍二字還是不要提了,老夫已經跨不上馬,提不起槍了,衝鋒陷陣,只能在夢裡了。”寨主面現慚愧之色。
“不過,新皇確實有雄心,有氣魄,老夫年歲雖高,縱使粉身碎骨,能爲大宋盡一份心力,也是心甘情願!”寨主擡眼越過大門,望向遠方,一瞬間,思緒回到幾十年前,心裡的念頭愈發熾熱,信念也愈發堅定。
“好!我就知道將軍會答應。”宋教頭笑道
話音剛落,他便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一紙文書遞給寨主。
寨主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接下,隨口問道:“這是何物?”
“寨主一看便知。”宋教頭面帶笑意,並不多言。
寨主隨即打開文書細看。
看完之後,臉色大變,誠惶誠恐,當即起身向南方遙拜謝恩。
“陳將軍,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就不在山上逗留了。”宋教頭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
“教頭請留步。”寨主回過神來,連忙挽留。
宋教頭停步轉身,只見寨主神情激動的說道:“老夫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能得朝廷重用,將潞州這麼重要的地方交給我來看護。說實話,這遼州都統制、潞州副都統制之職,我是真不敢接。不過,既然朝廷看得上我,就是粉身碎骨,豁出命去,我也一定會把大宋的潞州守住,金人若想通過遼州、潞州威脅汴京,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將軍幾十年來一直駐守遼州、潞州,雖不吃朝廷的俸祿,但做的都是朝廷該做的事情,幾十年來,將軍的功勳,朝廷都記着,這遼州都統制、潞州副都統制之職,將軍該得。不過有句話,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告訴將軍爲好。”宋教頭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卻還是在猶豫。
“教頭有話請直說,不必有顧慮。”一聽還有話要交代,陳寨主激動的心緒漸漸平復。
思慮片刻,只聽宋教頭道:“進山之前,我見過楊帥一面,他告訴我,若要收復關中之地、河東之地,必須要從遼州、潞州同時發兵,先取太原府,而後由北向南,俯衝而下,方可成大事。楊帥的意思是遼州和潞州不僅僅要守住,最重要的是要做好隨時攻取太原府的準備。將軍身上的擔子重啊!”
“攻取太原府?何時發兵?”陳寨主頓時心驚。
“不知道,楊帥沒有說的太明白,如今正在忙遷都,又要堤防真定府方向的金軍,暫時應該不會發動大戰,估計會休養幾年。”
陳寨主一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將軍早做準備吧,太原府能不能拿下,河東之地能不能奪回,就看將軍了!”
“請教頭轉告楊帥,我一定盡力而爲,必助朝廷奪回河東,不死不休!”陳寨主當即許下諾言。
“好,我一定帶到。”宋教頭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教頭稍後。我還是寫兩封信,勞煩教頭帶出去交給楊帥和朝廷吧!”陳寨主再次叫住對方。
宋教頭任務完成,原本急着下山覆命,寨主此言一出,他便只能落座等待了。
兩個時辰之後,宋教頭與陳寨主在山寨大門前分別,帶着兩封書信匆匆離開山寨,下山而去。
“去找老三、老四、老五,就說來議事!”
宋教頭離開之後,陳寨主隨即下令召集山寨首領,共議大事。
三位首領聚齊後,密室之內,陳寨主道:“你們都是跟我多年的老兄弟了,同過患難,共過生死,有事我不也瞞你們,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要做的事,必須保密,時機不到,未經允許,除我們兄弟四人外,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曉得,大哥你就說吧,我們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嗎?”
“大哥放心,該保密的,半個字都不會透露!”
“我們知道輕重。”
陳寨主點頭,而後神情肅然的說道:“前不久,朝廷派了使者,帶了任命文書,任我爲遼州都統制兼潞州副都統制。”
一聽此話,三兄弟頓時炸開了鍋。
“啥?都統制?憑啥啊?”
“平白無故的給這麼大官,別是圈套!”
“這就是說說,大哥可別當真了!”
陳寨主靜靜的看看三位兄弟,而後拿出朝廷的任命文書,向他們抵了過去。
“你們都看看。”
一見有文書,三人頓時閉嘴,其中一人伸手就把文書搶了過來,其他兩人趕緊起身擠過去。
看完之後,密室之內徹底安靜下來。
看着陳寨主將任命文書收起,看面上神情,三人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大哥,朝廷爲啥要任你爲遼州都統制?還兼任潞州副都統制。我們又沒幫朝廷打仗,憑啥啊?”
“這還不明白,遼州如今在誰手上?在金人手裡!任命文書落的什麼款?落的是大宋朝廷的款!說白了,就是要讓大哥去奪下遼州。”
“宋廷這算盤打的好啊,自己不出錢、不出力,就想讓我們拼死拼活的奪了土地送過去,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們啊,有時間也聽聽山外的消息,別整日閉目塞聽,只顧着跟其他山寨鬥來鬥去。”陳寨主眉頭微皺。
“山外能有啥消息,跟我們又有啥關係?”
“不就是宋金之間在打仗嗎?能打到山裡來?”
“停!安靜聽我說。宋金兩國在去年底就已經議和,金國皇帝完顏亮從汴京經洛陽撤往關中,如今恐怕已經回到金國西京大同府。函谷關以東,大名府、濟南府以南,已經沒有金軍。另外,前些年下詔退位的趙構,已經在臨安重新理政,就是說,他重新掌權了。同時,大宋新皇遷都汴京,另立朝廷,擺脫了趙構對他的控制,如今他手握近四十萬軍隊,目標直指真定府、燕京、關中、河東,新皇的雄心壯志直追太祖,他是要奪回燕雲十六州的!而遼州、潞州正好就在真定府與河東之間,距離太原府也很近,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北上可直取太原府,切斷西京大同府與河東之地的聯繫,同時能困死關中、河東,東進則可直搗真定府後方,中斷真定府與大同府、河東之地的關係,所以要收復舊地,遼州、潞州大宋必取!潞州之地,大宋已經派兵收復大半,而遼州如今還在金人控制之中,宋廷北遷,機會難得,正是兄弟們大展宏圖之時!”
陳寨主說着說着,再次激動熱血起來,意氣風發,彷彿重新變回那個策馬揚鞭、立志報效國家的青少年。
三人聽完這番話,頭腦一時之間有些混亂,有太多的信息他們需要重新梳理。
片刻之後,有人問道:“大哥,金人就這麼跑了?他們就沒在汴京打一仗?”
“拿什麼打?大宋北伐軍嚴密控制濟南府與大名府一線,真定府與汴京之間消息斷絕,更別說糧草軍械補給。大宋在大名府聚兵超過十五萬,在汴京外圍也有接近十五萬兵力,金國兵力分散,關中要守,真定府要守,汴京也要守,但他根本沒有那麼多兵力,他們在整個汴京周圍不超過十五萬兵力,汴京外圍又幾乎全部被宋軍收復,汴京金軍補給斷絕,即使想打,也支持不了多久,以完整的汴京城換取他們安然離開,不管是對宋廷還是完顏亮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議和是最好的選擇。能用議和的方式收回汴京,又何必冒險。”陳寨主解釋道。
“宋朝真想收復燕雲?不是空口說說?”
“新皇與趙構不同,新皇是太祖子孫,趙構退位,他登基之後就力主北伐,幾年下來收復了多少土地?迄今爲止,函谷關以東、大名府、濟南府以南全都已經收復。收回汴京之後,馬上遷都汴京,意圖很明顯,新皇就是要收復關中、河東和燕雲,不然又何必把國都遷回汴京,畢竟駐守關中的金軍距離汴京並不算遠,出關之後,一兩天就能到達汴京城下,只有收復關中、河東,汴京城才安全。依我看,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大宋必然會奪回關中、河東,十年內必奪燕雲!”陳寨主對新皇信心十足。
“大哥,大宋奪關中、河東,收復燕雲,跟我們有啥關係?難道還想讓我們去給他們奪不成?潞州、遼州情況可比山外複雜,憑啥讓我們拼命,就憑這一張破紙?”
“你錯了。大宋如今看似沒有收復遼州、潞州,這張任命文書看起來是廢紙,但只要我們從金人手中奪回遼州,這份任命文書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