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兄,你們是輸不起,要賴皮嗎?”
姚昶大怒,揮槍撂倒一個向他衝來的士兵。
“誰輸誰贏,還說不定,讓我們戰個痛快!”潘誠手持長槍衝進亂陣之中,與姚昶手下的士兵混戰在一起。
聽得對方無此賴皮無禮,姚昶也毫無辦法,只得高聲喊道:“兄弟們,他們人少打不過我們,趕緊把他們拿下,埋鍋造飯!”
雙方原本勢均力敵,戰的旗鼓相當,誰知姚昶此話一出,他手下的兄弟頓時歇了氣,喪失了鬥志,掉頭就走,紛紛朝兩邊的山林逃去。
姚昶一見手下逃走,急忙抖槍遲滯了一下對方士兵撲過來的腳步,拖槍轉身就走,跟着自己的兄弟逃離賴皮的潘誠隊伍。
“追!一個都別放走!”潘誠一聲大吼,提槍越步就追了上去。
戰局扭轉,將令一下,士兵無不興奮莫名,即使赤手空拳,也一窩蜂的朝逃跑的對手追去。
誰知他們剛剛追進樹林,就不見了對方的蹤跡,只留下一堆堆半人多高雜亂而新鮮的樹枝。
追逐的士兵一時失去目標,但稍稍一觀察就發現對方根本無處可逃,他們這麼快失去蹤影,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都藏到一堆堆雜亂的樹枝後邊去了。
“他們就藏在後邊,兄弟們衝啊!”腦子靈光的士兵擡手一指,一聲大喊,便爲後來的兄弟指明瞭前進的方向。
一聽到這話,追進林中的士兵便一頭衝向那些擺放突兀半人來高的樹枝。
就在他們抵近一丈左右的時候,忽然迎面飛來一個個大樹葉包裹的東西,他們匆忙之間舉起手裡的武器就朝那些東西劈去!
武器擊過,樹葉破碎,裡面的東西四處飛散,落到他們手上、臉上、身上,一股讓人窒息的氣味,直撲入鼻!
被襲擊的士兵,臉色大變,反應快的,掉頭就往林外衝去,頭也不回!
反應慢的,稍一遲疑,下一波襲擊又到,下意識間揮舞武器,再次擊碎來襲之物,裡面的東西漫天灑落,當頭飛濺。反應再慢,也發現情形不對了,他們隨即掉頭就跑,見了鬼一般往林外衝去。
“啥情況,過去揍他們啊!”有士兵在後面喊道。
逃跑的士兵低頭逃跑,根本無人理會。
“草!你們他孃的真是噁心!”忽然一士兵高喊一聲,往林外退去。
周圍不明所以的士兵急問:“啥情況?”
“他們在扔屎!”有士兵摸了一把臉上飛濺的東西,擡手一看,幾欲作嘔,立即轉身就跑。
“噁心!”
其他士兵一聽,頓時臉色大變,再顧不得追擊,轉身逃出樹林。
潘誠部傾刻之間全部退出樹林,甚至不敢再靠近。
而逃出來的士兵,丟下手裡的武器,飛奔向前,撲進河裡。
林中飄出陣陣惡臭,潘誠擡手成掌,扇了一扇。
他方纔落後一步,沒有跟隨入林,但聽到士兵的喊叫,聞到噁心的氣味,便大致能猜到他們在林中肯定是中了對方的陷阱。
“姚兄,你們可真夠噁心的,這種損招也想得出來!不覺得噁心嗎?”潘誠朝林中大吼。
躲在林中的姚昶哈哈笑道:“潘兄,兄弟我知道你們想賴皮,這是兄弟們專門給你準備的,滋味如何啊?”
潘誠氣的跳腳,大吼道:“噁心!你們他孃的真噁心!”
姚昶笑道:“你們要是不耍賴,直接認輸不就沒事了,這可是你們逼的!怪不得我們。”
雙方相距數丈距離,隔空打起嘴仗。
姚昶部不出林子,潘誠部不進林子,雙方在瀰漫的臭氣之中對峙許久,直到評判組到來。
原本在山上看戲的楊叢義,一見到潘誠部頂着弓箭、長槍衝散了姚昶的陣型,便帶着沈縉從山上下來,準備宣佈本次實戰誰勝誰負。
可當他們一靠近雙方對峙的地方,就聞到一陣陣奇怪的氣味,越靠近林邊,那氣味越重。
一見潘誠面向林子戒備,楊叢義立馬訓道:“潘誠,你怎麼回事?你的士兵都是銅皮鐵骨、金剛不壞之身?利箭不傷,長槍不破?”
話音入耳,潘誠急忙回頭,快步上前幾步,抱拳回道:“大人說得哪裡話,我們是都肉眼凡胎,怎麼可能刀槍不入。”
楊叢義眉頭一皺,繼而問道:“那你們這兒做什麼?”
潘誠忙道:“大人,你可得給我們做主,姚昶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他竟然用污濁的東西阻擋我們進攻,大人說他們噁心不噁心?”
一聽此話,楊叢義猛然想起,這怪味就是五穀輪迴的臭味,隨即屏住呼吸,馬上道:“你們早就敗了,走!”
說完轉身就朝遠處走去。
沈縉、清塵急忙跟上,不願有半刻停留。
楊叢義代表評判組一句話宣佈了勝敗,潘誠有些目瞪口呆,片刻之後,揮手道:“撤!”
將令一出,隔林對峙的士兵迅速朝河谷中間退去,他們也聞夠了林中飄出的臭味。
就在潘誠部退走之後,姚昶帶着士兵走出了樹林。
洗簌之後,三方在河谷會合。
楊叢義當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宣佈實戰結果:“我與沈參軍進山,一直跟在姚將軍之後,在山上等了你們整整一天,方纔河谷中發生的一切,我們看得清清楚楚。此戰勝敗在你們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十分清楚了。潘誠部敗,全軍覆沒!姚昶部,勝!”
稍稍一頓,馬上又道:“潘誠部全部陣亡!姚昶部打掃戰場!”
潘誠雖然心裡憋悶,但誰勝誰敗他也明白,中了埋伏,被對方包圍,那麼他們自然不可能勝,何況不少人手裡連武器都沒有,頂着利箭長槍就向對方直衝過去,不陣亡就沒有道理,只是這樣突然的失敗,讓他擡不起頭來。
“陣亡了!全體躺下!”潘誠不得不黑着臉下達將令,楊大人親自進山做評判,勝負已分,他怎麼敢違抗?
自看到楊叢義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們從對峙的林邊撤回河谷,他們便知道自己敗了,潘誠將令一下,衆人雖不情願,還是迅速就地躺下。
楊叢義轉身對姚昶道:“此戰你策劃的很好,後面的應對也十分有效。趕緊打掃戰場吧,你們也一天沒吃飯了,一會兒埋鍋造飯,吃完出山。”
“多謝大人誇讚!”姚昶抱拳行禮。
而後轉身向手下的士兵下令:“給你們一刻鐘打掃戰場,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不要落下。另外,要是有陣亡的人還魂,大家不要手軟,狠狠的教訓他們!”
“是!”
衆將士高聲喊着,迅速撲向倒地的士兵。
伸手入懷一番摸索,不管有什麼東西都直接掏出來,任何東西都不留下。
有些躺在地上的士兵不服氣,擡手就要打落對方的手,或是護住懷裡的東西,馬上就迎來對方一頓拳腳,口中還罵道:“他孃的,死了還動?還魂了還是大白天變鬼了?”
縱使那些老實躺着的不敢反抗的,打掃戰場的士兵也會藉機羞辱他們一下,不是把他們翻個身,背朝天,就是捏鼻子拍臉,調戲一番。
方纔對方賴皮,他們被追擊回林子,不得已啓用那麼噁心的武器,還在林中聞了那麼久,這口惡氣自然要出,不論士兵如何報復,只要不是太過分,不傷人,姚昶就不會制止。
楊叢義自然也默認士兵們的一切行爲,這是勝利者的權利,他就是想讓失敗的將士們把恥辱牢牢的記在心裡,要他們明白失敗者就是這種下場,別說尊嚴,真正的戰場,失敗者連命都沒有,又何談尊嚴?
只有體驗過失敗、經歷過死亡,纔會真正明白死亡意味着什麼,纔會去思考如何在戰場上避免失敗、避免死亡。
他們都是經歷過戰爭的人,經歷過勝利,也經歷過失敗,但唯獨沒有經歷過死亡,任何一個正常人都害怕死亡,一旦開始怕,就會開始思考。
潘誠躺在地上,一身衣甲已經被脫走,只穿着打底內衣,看起來十分的悽慘。
他聽過蘇仲被脫去衣甲羞辱的故事,他覺得他不會像蘇仲一樣,誰知結果卻跟蘇仲沒有兩樣,還讓他羞愧難當,自始至終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河谷打掃戰場引發的咒罵與喧囂持續了整整一刻鐘方纔結束,這是戰勝者的狂歡,失敗者此生難以忘卻的記憶。
姚昶帶着隊伍離開了,撤出一里之外埋鍋造飯。
楊叢義將手裡那套衣甲還給潘誠,而後言道:“你知道你敗在哪裡?”
潘誠謝過之後,將自己的衣甲收在手中,恭聲答道:“末將太輕敵了,沒有打探清楚前邊的敵情就貿然前進,才中了埋伏。”
楊叢義道:“行軍之時前方的敵情必須要打探清楚,不然一旦中了埋伏,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你這次失敗,一是沒有探清楚隊伍行軍路線前邊的情形,二是沒有掌握對手的行蹤。希望你吸取教訓,多像姚昶學習,打仗不光靠體力,也得動腦筋!”
“是,大人,末將受教!”潘誠深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