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麼辦,跟他們幹!”蘇仲開始賭氣。
姚昶道:“敵軍是三千多李越精銳,宣威軍如今兵分兩路,每路都只有一千多人,怎麼幹,除非城西關隘不要了,關隘一丟,李越人馬上就直逼涼山城,我們可就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遊奕軍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把鬱林敵軍逼至絕境,慢慢的也就能熬死他們,或是直接把他們消滅在鬱林也好,他們偏偏一個不殺,全放出來,這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消滅三千敵軍不也是功勳一件?”他實在想不通,遊奕軍爲什麼要這麼做,完全沒有道理。
楊叢義冷靜下來之後,多少想明白了遊奕軍的意圖。當初跟遊奕軍統制李耕交涉,言談間便知他行軍打仗重在取城,而不在殺傷敵軍,論功行賞也是攻城的功勳重於殺敵,殺了敵軍,拿不下城池,在李耕看來便是白費力氣,便是不善戰者。
可遊奕軍輕取鬱林,不傷敵軍一根毫毛,將人全部放走,楊叢義不敢認同。敵軍不滅,奪了鬱林又有何用,等遊奕軍一走,他們休整好了,轉頭又能北上,戰爭便永無停止之日,李越人只有因爲戰爭付出了代價,他們纔會考慮怎麼樣跟大宋和平相處,邊境纔會安穩。
三千敵軍如今直撲涼山,大南關也會落入遊奕軍手裡,這是壞事,也是好事。好事是,遊奕軍佔領鬱林、大南關,宣威軍便只需要防禦城西關隘,涼山城的壓力就小很多。壞事是,宣威軍眼下很難吃下這三千敵軍,要麼出城血戰,要麼放棄城西關隘,這都不在楊叢義預想之內。
“先不管遊奕軍會怎麼樣,我們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三千多敵軍。他們可能會嘗試進攻涼山城,攻不下來,他們最好的選擇便是退回李越,但放他們直闖城西關隘肯定不行,關隘守軍只有一千五百人,內外夾擊,守軍一定會敗,關隘也會丟失,宣威軍據守涼山退敵之計就不能再施行。所以這三千敵軍一定要消滅在涼山周圍,絕不能讓他們到達關隘。都想想,我們該怎麼消滅他們?”楊叢義一番分析,直接將問題拋出來,把他們的注意力從遊奕軍吸引到敵軍身上來。
“監軍,大南關到涼山一路上都是低谷,我們可以在路上埋伏,半路伏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蘇仲立即提議。
楊叢義搖頭道:“不妥,敵軍三千人,宣威軍在涼山不足兩千人,必須要留一千人在城裡,保證城池不失,能出動的不到一千人,在半路伏擊沒有任何優勢,我們只能在涼山城下擊敗敵人。”
“監軍,我有一計。”姚昶忽然眉頭一跳,臉色一喜。
“說說看。”楊叢義眼有讚許之意。
姚昶道:“既然敵軍要來攻打涼山,我們就可以使一個空城計,在城中將敵人就地消滅。首先,等敵人來到涼山附近,我們調集兩千青壯換上宣威軍的衣甲,在他們眼皮底下由東門出城,做出宣威軍撤離涼山的假象。其後將北門和東門打開,而宣威軍則在在北門附近埋伏,敵人想必不會捨近求遠,從東門入城,等他們從北門入城過半之後,宣威軍立即開始攻擊,重新搶佔北門,城外敵軍發現上當之後,必然不敢繼續進城,很可能會直接渡河南下。這個時候,宣威軍就可以關門打狗,將入城的敵軍全部消滅,而渡河南逃的敵軍,會發現他們渡河之後不停的遭遇埋伏襲擊,一路奔逃至關隘,活着的人已經所剩無幾,疲憊不堪,精疲力竭,而等待他們的是一千五百宣威軍的箭陣。這一戰如果順利,三千敵軍就會全部消滅在涼山與城西關隘之間。”
楊叢義聽完,仔細一想,如果把幾天前招募的兩千五百青壯全部用上,此戰確實大有勝算。
於是問道:“招募的這些人訓練的如何了?”
姚昶道:“每隊都有經驗豐富的宣威軍老兵做押官,指揮調遣也沒有太大問題。他們這幾天已經學會射箭,雖然準頭不夠,用來迷惑騷擾敵軍夠了。”
“好,他們可用,此計便可行,我們再細細籌劃籌劃。”楊叢義說着拿出一張紙來,那是他這些天做出來的涼山周邊地圖。
半個時辰之後,一信使出城,出奔城西關隘,將大南關和涼山軍情相告,讓他們做好滅敵準備。
當天,府衙發佈戒嚴令,城中百姓不得上街,更不能出城,而城內兵馬卻調動頻繁,一批批軍械物資和糧食搬出倉庫,更有兩隊宣威軍直出東門。
第二天夜晚,二更之後,涼山城東門忽然打開,一隊隊宣威軍手持火把,帶着糧草軍械靜悄悄的出城,往東而去,火龍綿延數裡不絕,照亮一方夜空。
宣威軍東行數十里後,迅速跨過臨時搭建的橋樑,滅掉火把,轉而向西,返回涼山城外,埋伏在通往城西關隘的大道兩旁。
與此同時,城內通往北門一里多長的大街兩旁房頂屋後,埋伏了一千餘宣威軍,個個短刀配弓箭,在黑夜中隱匿形跡。而東門附近也埋伏了一隊宣威軍,緊盯着城門,他們隨時準備衝出來搶回城門。
不久,東門附近埋伏的宣威軍藉着城門下微弱的火光,看到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從城外閃進城內,一人在城下盯梢,一人迅速爬上城頭。
片刻之後,兩人分頭朝城內潛去。
緊盯着他們的宣威軍,立即便有兩人分別跟上,一個跟去城西,一個跟去城北。
那兩個人影,初時十分謹慎,每每移動都潛藏在黑暗裡,當他們發現城內沒有一個巡邏守衛的人之後,膽子這才大起來,迅速奔向城西和城北。
城西城北,城門緊閉,附近空無一人,就連火光都十分黯淡,用不了多久就會熄滅。他想打開城門,卻發現城門門栓巨大,一個人根本取不下來,沒有三五人之力,城門難以開啓,便只能看着空門嘆息。
二人又摸黑在城內查探一番,確定涼山是一座沒有防守的空城後,一人迅速從東門出城,而另外一人則不知疲倦,在幾個城門之間來回巡視。
涼山城北邊,十幾裡外,燈火通明,正是從大南關撤出,再次紮營的鬱林敵軍。
營帳裡,奉命駐守鬱林的敵軍將軍十分興奮,連聲問道:“城裡果真沒人了?全都從東門跑了?城門呢,是開着還是關着?”
探子再次稟報道:“回將軍,屬下親眼所見,敵人天黑不久之後,就打着火把,帶了許多東西出東門,那隊伍足有四五里長,不下三四千人。敵人走完之後,東門大開,屬下親自進城察看過,城內查遍了,也沒有發現一個敵人,走的乾乾淨淨。而城門,除東門外,其他三門緊閉,城門堅固,屬下一人之力很難打開。”
“好好好,得來全不費功夫。丟了鬱林,奪回涼山也是大功一件。”將軍心下大蔚,隨即傳令:“傳令全軍,立刻拔營,直奔涼山,日出前,攻下涼山城!”
傳令兵迅速出營帳向全軍傳達軍令。
“涼山一失,鬱林城就是死地,如今以鬱林換回涼山,補給暢通之後,南北夾擊,再奪回鬱林也是囊中取物!”將軍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在帳內自語。
半個時辰之後,三千大軍拔營,以最快的速度奇襲涼山城。
五更天左右,埋伏在涼山城東門附近的宣威軍,忽然聽到城外有嘈雜之聲,頓時心中一緊,敵人來了!立即持刀在手,緊張戒備,一旦敵軍大部隊想從東門入城,他們馬上就要衝出去奪回城門。
不過多時,便見二三十人跑步入城,只留下數十人看守城門,其餘人直奔城內而去。
東門宣威軍眼見如此,又聽不到城外再有其他動靜,暗噓一口氣,只待北門戰鬥打響,馬上滅殺眼前這十多個敵兵,奪回城門,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楊叢義帶領宣威軍埋伏在北門附近,將士正在昏昏欲睡之際,忽聽城外傳來嘈雜喧囂之聲,瞬間全部清醒。
藉着城門下微弱的火光,宣威軍發現北門很快被十幾個李越兵卒打開,只聽轟隆一聲響,護城河上的吊橋也被放下。
瞬息之後,就見一隊手舉火把的敵軍跑步從打開的北門進入城內,沿着大街朝城中跑去,口中歡呼不止。
隨後又有大部隊迅速開進城來,一見城中確實無人,同樣高聲歡呼,隊形一散,立馬往城中奔去。
楊叢義隱藏在一棟建築高處,見進城敵軍已過千人,立即一聲令下:“進攻!”
身旁的號兵得令,尖銳刺耳的鳴叫聲頓時在夜空中響起,在嘈雜聲中,宣威軍依然聽得清晰。
隨着鳴叫聲傳出,北門大街兩旁的房頂屋後,瞬間飛出蓬蓬箭雨,直落進街上忘形奔走的敵軍頭頂。
歡呼轉瞬變成慘叫,奔走變成奔逃。
然而空曠的大街上,左右交叉飛出的利箭,哪裡有他們躲閃的餘地。
黑暗中無聲無息飛出的無數利箭,很快奪走火光中慌亂無處躲避的敵軍性命,他們一批批倒下,一批批掙扎,一批批斷了生息,這是一場毫無反擊之力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