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軍穿過數條河流之後,疲憊不堪,原本以爲三個時辰就能趕到安遠縣城,等到天黑時,才走了一半路程。
南方河流衆多,安遠縣城到海口又沒有修大道,許多地方沒有橋樑聯通,要麼繞路找橋,要麼下河淌水。全軍都帶着口糧,不便下水,只能不停的繞路,四十五里的路程,生生繞成上百里。
天黑之後,全軍不得不在荒野露宿一夜,幸好南方此時不像北方那麼寒冷,雖有蚊蟲都還能忍受。
第二天,天不亮,全軍便開始行軍,終於在午時左右到達安遠縣城外。
楊叢義、趙安帶着宣威軍到了南城門外,只見城門大開,城上城下,一個守軍都沒有,頓時驚疑不定。
“李越人攻破縣城了?”趙安不解。
“城下沒有打鬥的痕跡,不像是攻破。先派人進城探探情況。”楊叢義看着城牆高不過兩丈,還有數處破損,應當是年久失修,自然損壞。
趙安一聲令下,隨即便有幾名軍卒迅速入城查探。
一炷香之後,軍卒回來稟報:“將軍,城內沒有守軍,很多人都在往城北逃跑,縣衙一個人都沒有,問了幾人都說敵人馬上就要殺過來,再不逃命就晚了。”
“監軍,你看該如何?”趙安臉色難看。
楊叢義看着眼前的安遠縣城,堅定的回道:“入城,組織防禦。”
既然已經到了城下,趙安也別無選擇,只得傳令:“傳令全軍,即刻調防安遠縣城!”
接着又下令:“傳令,袁華帶一營人馬接管南門,章貸帶一營人馬接管西門,柳時帶一營人馬接管北門,蘇仲帶一營人馬接管東門。入城之後,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其餘營指揮擇地安頓部下,一刻鐘後全部在縣衙議事!”
軍令下完,趙安、楊叢義在近衛親兵護衛下,當先入城。
入城之後,他們就發現,城西已經不見幾個人影,臨街房屋要麼房門大開,要麼緊閉無聲。
一路走到城中縣衙附近,才見路上有不少人拖家帶口,或揹着,或抱着,或用車拉着東西,沿大街向城北跑,慌慌張張,全在逃難。
“去城北告訴百姓,大宋宣威軍已經接管安遠縣城防禦,留在城裡就能保證他們安全,執意要走的放行。”楊叢義忽然對身旁的親衛下令。
親衛接令,立即跑步去城北傳達命令。
縣衙門口已經看不到任何人,估計已經都跑完了。
二人在親兵護衛下,直接走進縣衙大堂。
“楊監軍,你怎麼看?知州不是說這裡有一千州兵和土兵,敵人還沒見到就全跑了?是不是敵情有誤,不止四千敵軍?”趙安憂心忡忡。
“將軍過慮了,我看是此地縣官膽小怕死,提前逃命了,縣官一逃,軍心立馬就散。關於敵情,我們最好還是派人出城打探,城裡探聽來的消息不一定準確。”楊叢義並不擔心。
安遠縣城的城牆不算低,李越人能打什麼樣的仗,他之前就已經見識過,況且此地多山多水,軍械難以搬運,只能輕裝簡行,兩丈高的城牆,只要守好城門,短時間內他們是攻不進來的。
“監軍曾與李越人交戰,他們戰力如何?”趙安心緒難平,估計不久之後就是一場惡戰。
“不擅戰陣,但軍卒悍勇,在山林裡行動迅捷,很難擊敗。但他們攻城勢力一般,稍微堅固一些的城池,他們拿不下來。像這座城,如果再修繕一番,堅守一個月不成問題。”楊叢義笑道。
“如果他們不擅攻城,那我們把握就大了。”趙安得知這個消息,心下稍稍一輕。
大宋軍隊別的不敢說多強,但若說守城能力,遼國比不得,夏國比不得,金國也比不得,在周邊各國裡,大宋稱第二,沒有國家能稱第一。
“將軍,裡裡外外都查遍了,縣衙裡一個人都沒有。”奉命探查縣衙的軍士來報。
“倉庫呢,還有糧食嗎?”趙安急道。
“沒有,倉庫沒有一擔糧食,只有一堆穀殼和一堆稻草。”軍士回道。
“傳令下去,駐紮縣衙!”
一聲吩咐,親衛行動起來,趕緊去收拾將軍駐所。
“趙將軍,如此不妥吧。”楊叢義提醒,軍官總可入主地方軍政衙門,這可是違規的。
“縣官都跑了,有什麼不妥了。”趙安無所謂的回道。
這種事楊叢義也管不了,隨他去吧,大不了自己不住便是。
不多久,七個營指揮陸續來到縣衙。
“四門情況如何?”人到齊之後,趙安當即發問。
“南城門順利接管,城門已封閉,城外無人。”
“西城門順利接管,城門已封閉,城外有數百人,等待入城,說是逃難來的,分辨不清真假,還擋在城下。”
“東城門順利接管,城門已封閉,城內有十多人要出城,已被勸離。”
“北城門順利接管,城門已封閉,城內有數千人要出城,大半部分已被勸離,少數執意出城的,已經放他們離開。”
“很好。諸位,想必你們心裡有很多疑問,這爲什麼是一座空城,我們爲什麼來這兒,來這兒做什麼?這些問題由監軍給你們答覆。”趙安轉頭將問題拋出去。
衆人確實滿心疑問,眼睛齊刷刷看向楊叢義。
“宣威軍原本是調防欽州,不巧李越人突然侵擾大宋,已經連續佔據不少城鎮,正分兵兩路逼近這座安遠縣城,由於安遠縣城距離欽州城很近,若安遠縣不保,欽州城也得丟失。這裡的縣令和守軍膽小,已經提前逃跑,他們一走,宣威軍立功的機會來了,只要我們堅守安遠縣城一個月,戰功就能到手,一個月後,朝廷的援軍一到,打退李越人,我們還能再立一功。大宋久無戰事,這可是宣威軍建立戰功的天賜良機,諸位需得好好把握。”楊叢義並沒有把事情的緣由說的那麼清楚,若說李越人大舉進攻,已經攻佔整個鬱林州,進逼邕州,恐怕他們也會嚇的逃跑,因此必須得利誘一番,守住這個城池再說。
衆人面面相覷,這確實是一個建立戰功的良機,他們不久前都因護衛回易有功,授予正式官職,現在也是吃朝廷俸祿,而不是拿餉錢的人了。戰功對一個軍官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們再清楚不過,但有沒有命拿,還得思量一番。
於是就有人問了:“不知道,有多少李越人要攻打縣城?我們守得住的嗎?”
楊叢義笑道:“據欽州知州毛大人的情報,他們只有四千人,一路從北邊來,一路從南邊來。李越人攻城能力不強,欽州又是多山多水的地方,長途跋涉,只能輕裝簡行,攻城器械應該是沒有的。這座城池你們也都看了,高兩丈有餘,城牆也不算薄,沒有厲害的攻城器械,李越人短時間內是攻不破這座城的。況且就兵力來說,四千對四千,一個守一個攻,誰有優勢,你們一清二楚,只要同心協力,此戰斷然沒有敗的道理。這裡李越人送給諸位的戰功,不要白不要。”
衆人一聽,敵人也只有四千人,原本稍有些緊張氣氛頓時瓦解,廳裡的氣氛輕鬆不少。
“監軍說的對,李越人只來這麼點,那就是送戰功,我們不要,老天爺都不答應,你們說是吧,兄弟們。”袁華哈哈大笑。
“好長時間沒打過仗了,手正癢的厲害,這李越人就送上門來,從明州調來欽州,還真是來對地方了。”蘇仲磨拳擦掌的笑道。
“蘇老二,你還說你好久沒打仗,回三佛齊國的時候不是你去打的嗎?我們纔是好久沒打仗,都快兩年。這次可得大幹一場。”柳時笑道。
“那些小海盜,都是小打小鬧,沒打兩下就跑了,沒意思。就看這次李越人經打不經打。”
“都別吹牛了,如果沒其他事情,回各自城門巡守,其他人組織人力修整城牆,準備迎擊敵軍!”趙安一聲令下。
衆人正要離開,楊叢義補充一句:“李越人兇悍狡詐,大家都小心一些,如果不能確定身份,不管是要出城還是入城,城門都不要隨意開啓。”
巡守城門的四名營指揮抱拳稱是,衆人隨即離開縣衙,去忙各自的事情。
楊叢義不願待在縣衙,便帶着張柳和數名親衛去城中巡視。
由於宣威軍到來,城中百姓稍稍安穩下來,不再那麼慌張的四處奔跑,甚至有些商家攤販,重新打開店門做起了生意,雖然沒有顧客,但卻能看出他們是確實不願離開這座生活了一輩子的小城,不願失去每日打開店門做生意的熟悉生活。
城裡人口不多了,原來有多少人,楊叢義不知道,但在城裡一圈走下來,從結果來推測,不會超過三千人了,並且多數都是難以行動的老弱,青壯年能走的估計都走了,留下的不多。
數千不守城門的宣威軍正在休整城牆破損處,這座城也不知修建於何時,年久失修,需要休整的地方還多,沒有三五天時間,沒法全部修完。
也不知道縣官和之前駐守的州兵和土兵每天到底在做什麼,該修補的城牆一處都沒修補,楊叢義看的惱火,宣威軍不來,縣城守得住三天才叫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