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與阿骨打二子、堂弟以及長樂在房中縱論天下大事,衆人聊得分外的投機。
兀朮等人現在尚是年輕,眼光還不甚深遠。斡離不則不然,他已年紀四旬,隨着阿骨打征戰多年,日日參與軍機,立時發覺宋江此行對遼金局勢的作用,頓時起了滅遼的心思。聽過義勇軍在遼國的征戰過程,斡離不對宋軍的戰力也是大感佩服。
在他看來,要做到如此豐厚戰果,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就算義勇軍是大宋最精銳的部隊,可想而知,這南面宋朝的其餘軍隊戰力也不可能低到哪去。聽說南朝富甲天下人口衆多,想來軍馬不少。這次回去倒是要勸勸郎主,與宋人真心結盟,藉助南朝實力盡早滅遼。
這正是宋江的目的,要讓女直人不敢小覷大宋,生不出輕易南下的心思。現在的大宋看似龐大,實則就是一隻紙老虎,外表看着光鮮威風凜凜,只要輕輕一戳便能捅破。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隻紙老虎身上加上僞裝,讓金人不敢輕易去戳!只要能給他時間,打造出一支強軍,那便有挽救時局的能力了。
說起義勇軍南下一事,斡離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來。
“宋大人,記得今年五月,你朝趙良嗣覲見我家郎主,說要與我結盟共伐遼國,你家收復燕雲十六州,我朝取剩餘之地。現在已經近九月了,不知大宋皇帝陛下何時可以發兵北上?”
斡離不原本對金宋兩國結盟並不以爲意,可現在見到宋軍的實力竟然如此強悍,也不由上起心來。巴望着南朝早日揮師北上,那時候也大大緩解自己一方的壓力。要知道遼國雖是疲敝,但還算是龐然大物,真要滅亡遼國,單靠女直人的實力,沒有個十年八年還是困難無比的。
本來歷史上遼國也不會這般輕易滅亡,只不過在與中京上京兩域與金人酣戰之時,天祚帝又聽信蕭奉先的讒言,殺了駙馬蕭昱以及文妃,逼反了耶律餘睹,使得遼國內部再次分裂,人心四散。後在熟知遼國內情的耶律餘睹引領下,金國才能輕易的滅遼。
北上伐遼,這是宋江最擔心的事情。正是因爲宋軍北上伐遼,才被人看穿了大宋的本質,才引起了金兵的南下。對於此事宋江也不能回答。宋江推脫道:“二太子,宋江未曾登得朝堂,對這等國家大事無從說起,此事實是無從答覆,還要貴國和我朝商酌才行。”
斡離不也是一時心急,現在冷靜下來也知道宋江說的實情,這種大事漫說是宋江這種官職,就算他貴爲阿骨打的親子也無法決定朝中大策的。
“宋統制解我遼陽之圍,斡離不深表感謝,要是有什麼需求只管提出無妨。”斡離不轉過話題。
宋江被他一說,倒是心中想起件事情來,“二太子,我軍原本在遼國擄了不少戰馬,可是前幾日城外一戰損失殆盡,能否補充一些?”
宋江歷經這二月來數戰,已經深知騎兵的重要,沒有騎兵和這些遊牧民族作戰,萬不可能取勝。這些日子以來,義勇軍百戰不殆,憑藉的除了戰士們的勇氣和訓練之外,就是速度!這其中速度起碼佔了取勝因素的半數!是以他也顧不上什麼臉面,直接向斡離不所要馬匹。
戰馬?斡離不有些猶豫。戰馬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是重要的戰爭資源,他怎敢擅作主張?
倒是東京留守斡論乾脆些,在旁邊點頭應下此事。答應調撥幾千匹戰馬給義勇軍,到時徵調船隻一起送回大宋。斡離不與斡論兩人不同,斡離不爲軍中大將,跟隨着阿骨打左右,卻無權干預地方事務。
完顏斡論是東京留守,義勇軍爲的是解遼陽之圍而損傷人命戰馬,他不能不做些補償。按照部族的風氣,宋江要些補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再說遼軍潰敗之後,金軍打掃戰場,所獲戰馬不下五千,這些戰馬在女直人的眼裡本該就屬於宋江的戰利品。
那時女直人還算是比較淳樸的,是已斡論未加多想便應下了此事。斡離不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他也知道那些都是從遼軍手中得來的繳獲。除了要進獻郎主一些,其餘斡論都可自行處置。而且現在金宋是爲盟國,資助一些也無可厚非。
幾人再多閒聊一會,便紛紛告辭而去,長樂隨着兩位哥哥出去,不多時又轉了回來。
宋江尚自靠着牀頭思量着這些事情,見長樂返了回來大爲奇怪問道:“公主怎又回來了,是不是落下什麼東西忘記帶走?”
長樂微微搖頭,走到牀前凳子旁坐下,定定看了一會宋江,這纔開口說道:“這幾日我去你軍中看過幾次,卻聽說你在南面大宋不過是個六品的小官。至於你軍中的將士,更發連個正規編制都是沒有。我還聽說了,你這次北上遼國,是被你們宋國的一個高官陷害的,說是叫什麼童貫,這樣的國家你爲他這般拼命值得麼?”
宋江一愣,長樂說這些事什麼意思。長樂見他不做聲,接着又說:“前幾日我見你的侍女幫你擦拭身子時,看見你滿身的疤痕,想必都是從前征戰之時留下的。你這樣的人才,要是在我父皇的帳下,必是要受到重用的,何至於現在還是六品的小官,時時要提防別人的暗算,這樣的日子如何過得。”
宋江有些明白長樂的意思了,莫非她是要招攬於我?開口問道:“公主的意思是?”
長樂的確是這個意思,自她得知了宋江的遭遇,大大的爲他鳴起不平來。女子眼中看人,要麼極好要麼極壞,宋江在她眼中便是從極壞變成極好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再回南朝去,乾脆留在我大金。你這般有本事又立下大功,我叫爹爹封你一個大大的官職,也叫你們宋國的皇帝和大臣們瞧瞧。”
宋江啼笑皆非,這長樂倒是想得簡單。先不說自己願意不願意,就單從宋金兩國現在是盟國的份上,阿骨打也絕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不過他也知道長樂是一片好心,爲他鳴不平罷了,心裡也有些感激。和煦笑道:“謝謝公主的美意,只是宋江離家甚久,十分思念家中的親人,無法在遼東久留。”
長樂面上有些黯然,語氣低沉了許多:“我知道你和我哥哥們一樣,整日想的都是功名事業,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如此。這件事情我也偷偷問過兀朮哥哥,他也說是不行的。可我還是想要試試,過幾日我便回黃龍府去,要爹爹找你們皇帝要人。”
宋江有些感動,衝着長樂微笑道:“我宋江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厚愛,公主不需再爲此事煩惱,我心意已決,我是漢人,在這邊也不適應。不過公主的美意我心領了,以後若是有機會,定當回報。”
長樂看着宋江,輕輕嘆了口氣,“你當我是要你什麼回報麼?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就是。”說着,長樂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猶豫一下又轉身說道:“你好生養傷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