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分融化的極快,金黃色的油裡,一層鹽霜正在迅速的溶解。
因爲是做飯的大竈臺,一大罐鹽若是裝滿了,能有二三十斤重,本來是不會因爲觸碰而倒掉的,但是因爲用去了半罐,剛纔燕子又急了些,整個罐口都傾在鍋臺上,幾乎全部灑了進去。
“這,這可怎麼辦啊!”燕子急的不行,拿牙齒咬住嘴脣,不停的看江嵋。江嵋卻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問道:“沒事兒,我看看你的手。”
剛纔油濺出來,燕子手忙腳亂想去扶鹽罐,手背上潑灑了不少的油,雖然油溫已經沒那麼高,可是還是燙紅了星星點點的痕跡。
“你不疼麼?”江嵋問她,叫張承業別愣着了,快去拿打盆涼水來。井水是很寒冷的,但是打上來一會兒,就會變的溫吞,剛好拿來給她燙傷的地方降溫。
燕子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眼睛裡卻蒙上來一層淚水。
“好啦好啦,一鍋油算什麼。開館子每日裡浪費的東西,可不是一鍋油這麼少。不過那是這一點那一點累計的而已。”江嵋給燕子擦擦眼睛,看着那一鍋油,腦子裡卻似乎被什麼東西捅開了一樣。
似乎,她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豬油裡放鹽,怎麼叫她覺得那麼熟悉呢?這不該是膳食上的東西,而該是別的。
江嵋苦思冥想,忽然記起來,是了,是了!她怎麼這麼笨。自己明明在化學卷裡寫了簡易香皂的做法,用的就是動物油脂,先加了鹼類分層,然後放了鹽溶解,就能出來皁基了。可是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燕子看江嵋忽然若有所思,忽而又笑起來,就弱弱問道:“江娘子怎麼了?”
“沒什麼!”江嵋答道,一回身,看見張承業端着水盆進來,就對着他招招手:“盆子放下吧,我過來!”
燕子被囑咐着去泡手,張承業到了跟前,江嵋將勺子抽出來,指着鍋子,道:“快,把竈地下的竈灰扒出來。”
張承業
莫名其妙,但還是照辦,從竈地下扒出來一堆草木灰。
“放到油鍋裡!”
眼下鹼也沒地方去尋。但是草木灰裡面有很多的天然鹼成分,這個江嵋是知道的。只能試一試,聊勝於無了。雖然眼下,裡面已經有了鹽,步驟也不對,可是油已經廢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張承業被囑咐的莫名其妙,但還是猶猶豫豫的照辦了。
大捧的草木灰進了鍋裡,江嵋立刻掂起勺子,開始攪拌。幸而,還不算太晚。攪了七八下,油脂裡面就開始出現細細的混濁物,應當是分層開始了。
只過了一刻鐘時間,油鍋裡纔有了上下分離的勢頭,可是還不是那麼明晰。張承業看着,簡直像是看到什麼最神奇的事情一樣,嘴巴張得老大。
江嵋一回頭,看到他的傻樣,將勺子遞到他手裡,道:“細細的攪,再過半個時辰,然後往裡面放鹽。讓鹽都溶進去,若是都溶完了,再加鹽。”
對江嵋的指示,衆人都覺得一頭霧水,但是張承業剛纔闖了老大的禍,害的這一鍋油都廢了,又看見江嵋往鍋裡放了草木灰,就產生了這麼神奇的現象,自然是老老實實的照辦。
但是一鍋油要變成江嵋要求的那樣,不是那麼容易的。外面很快小月就過來,說是新鮮的菊花已經送來了,洪砂來請江嵋過去。
那金質蒸餾器,倒是不用再在外面點火,它的下部有一個小口子,是燒炭的。炭火的溫度向來不低,而且還耐久,且溫度恆定。點起火後,洪砂就若有所思,道:“難道是咱們那時候燒的是柴火,所以有些不好控制溫度。”
“這?”江嵋也點點頭:“到時候試試炭吧。”
眼下的炭比起來柴火是要貴上一些,可是比起來白酒的損耗,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蒸餾花露,是水磨工夫,因爲要先把菊花搗碎了,變成花漿,然後放在內置的蒸屜上,點火將香精的成分慢慢的熬出。香精的蒸發點,比
起來水,還是要低很多的。
江嵋倒是曉得,後世的時候,有拿高純度的酒精,先將花內部的香精置換出來,然後再利用的不同的沸點,將酒精和花露分離的辦法,可是如今的高純度酒精,那是別想。江嵋估摸着,就算自己那批七蒸七釀的烈酒,也只有四十多度,更別說那時候純度高大97%的工業無水酒精了。
這花露出來的口,設計成一條彎彎曲曲的蛇樣,上面甚至鑲嵌着兩顆寶石做蛇眼睛,上面的紋路也銘刻的栩栩如生,瞧着便如活的一半,蛇嘴下面,繫着一條金鍊,掛了只張着口的蛤蟆,正是接香露的器具。瞧着一蛇一蟾,頗有意趣。
這火點着蒸了好半天,江嵋聞着菊花香味,有些昏昏欲睡的,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正是張承業在廚房裡大呼小叫的聲音:“哎呀,怎麼是這等樣子。”
江嵋瞧他聲音,曉得應該是出狀況了,便跑過去看。張承業指着鍋裡,滿是苦惱道:“江娘子,你瞧着,這豬油怎麼成了這樣,倒是按着楊儒人你指教的那樣,上下分成了兩層。可那鹽,方纔明明都化了的,眼下怎麼又出來了啊。”
江嵋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指着鍋子,道:“哎呀哎呀,出來的更多了。”
江嵋笑道:“別管了,我來。”
瞧着鍋裡面的東西,江嵋喜得什麼一樣。果然,是要成功了。肥皂啊肥皂,我來啦!
這次誤打誤撞,做出來肥皂,江嵋心裡十分的歡喜。天工開物的化學卷還沒有刊印之前,這肥皂就是天下她獨一家的專利。而且做肥皂的油,也不一定是好油,骨頭和廢棄不要的油炸裡面提煉出來的,還有植物油,全部都可以用。成本其實並不算太高。
這可是賺錢的買賣啊。江嵋想着想着,就笑出聲來。
這會兒的油溫並不算太低,雖然燙不傷人,但也算夠嗆的。因爲鍋竈下面的火雖說給熄了,可還是有一層陰火不能滅,裡面還一直熱烘烘的烤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