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早知道江嵋不會輕易應承下來照顧楊卿兒,被她一提醒楊卿兒馬上要走,心裡也罵自己胡塗,不過十幾天時間,自己何必枉做小人呢。
她急忙搖搖頭:“我也沒備下。我身邊倒是還有幾件給女孩兒家的玩意兒,可惜卿娘是去山上,住到那道觀裡頭,依着老爺的意思,便是個在家的居士,隨便不能帶這些的。”
江嵋點點頭,等會兒,肖婆婆會來,臉上帶着點詫異之色,問向江嵋:“不曉得楊小娘子是不是經了什麼陣仗,我怎麼瞧着她神智有些不太清楚。”
江嵋咦了一聲,她是沒去親自看楊卿兒的,肖婆婆說楊卿兒神志不清,又是怎麼回事。潘氏被江嵋盯着一看,就無奈苦笑:“眼下叫她上山的消息傳過來,是連那個孫大都不叫喊了,只是撲在她母親牀邊,想是對那邊死心,不再報什麼希望。”
江嵋想起來孫潮安,又是一番咬牙切齒。只是她覺得,孫潮安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放過楊卿兒。她很擔心楊卿兒上山以後,孫潮安又做出些什麼。
對於給楊卿兒的禮物,江嵋想了想,忽然回憶起自己在開封的時候,曾經買過一隻小鏡子,上面有珍珠玉石鑲嵌,本來是要送給楊卿兒的,但是後來兩人關係交惡,便不了了之,今日剛好拿出來。
這東西就算華貴些,也是可以帶到山上的,畢竟鏡子是日常用品,就算那些女冠也是少不得的必須品。
十月十三,江嵋把鏡子細細的包裝好,盛着的盒子拿錦緞包裹,又繫了個緞帶的結子,叫燕子拿上,去找楊卿兒。
楊卿兒顯然梳洗打扮過,只是身上以前那種靈動勁兒完全不見了,只有一種木然和空洞,人消瘦很多,瞧着跟截木頭一樣坐在那裡。她的頭髮應該是之前伺候的侍婢給梳的,特別挽了個高髻,衣服也是新做的襦裙,顏色豔麗,柔軟飄逸,可惜越是華美的飾品衣物,就越是襯得楊卿兒死氣沉
沉。
她身後站着鹿韭,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江嵋進來,打量下楊卿兒,叫人把禮物收下,就坐在楊卿兒對面。楊卿兒眼神不能聚焦,知道來人了,就把眼睛投向江嵋的方向,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但鹿韭見她一直看像江嵋那裡,就嚇得慌忙把手摁在楊卿兒肩膀上,生怕她做出點什麼。
很快,楊紀也到了。他對楊卿兒眼下的情形是知道些的,所以二話不說,也不多看她,只是酒菜剛上來的時候,勸衆人多吃。
滿滿一桌十,六道菜,兩道湯,楊卿兒竟是一筷子都沒動。因爲楊紀是最後一個進來的,她的眼神就投向楊紀方向,一直沒放開,盯得旁觀的江嵋心中都替楊紀發毛。可是這父女兩個,一個看得認真,一個吃的如無其事,絲毫沒有不適。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江嵋到今天才完全體會到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個孩子還小,不明白事理,但是因爲席上詭異的氣氛,連活潑的江惜都瞧着格外的沉默。一餐飯無比壓抑的過去,江嵋低着頭告退,和楊漁之帶了兩個孩子回去。
江嵋一路上直拍胸口:“卿娘眼下怎麼這個樣子。”
“今日若是沒差,父親是給卿娘餵了藥。”楊漁之神情有些悲痛。
江嵋一怔:“喂藥?”
“是的。父親給卿娘餵了些麻木的藥,恐怕今天她人坐在席上,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或者以爲自己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坐着另外的事情。唉!父親還是太愛面子。”楊漁之明顯口氣乾巴巴的,不想再多說。
楊卿兒再不好,也是他妹妹。他回來至今,楊卿兒已經被餵了好幾次藥。
初到的那天,楊卿兒被拉去祠堂檢驗是否是處子,就吃了麻藥,今天的藥和麻藥也差相彷彿。這種藥楊漁之是知道的,吃的少了還沒什麼,吃的多了,人就會癡呆笨拙,將來再也好不起來。
他在楊卿兒極小的時候見過她一次,是個靈秀活潑的小女孩兒,和如今消瘦木呆如同一副石像的樣子比,誰會想到是同一個人。
楊漁之評價楊紀太過愛面子,江嵋沒開口接話。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若是將來江惜也如此,她一定不會這麼對待江惜的。
如此想着,江嵋握着江惜的手,就緊了緊。
十月十四,送楊卿兒上山。這時候已經算是初冬,楊卿兒以往的冬衣在大火裡面燒個一乾二淨,冬衣又來不及趕製,江嵋就把自己之前沒怎麼穿過的夾襖和棉裙子拿出來幾身。其中有一件仿着後世樣式做的長到膝蓋的對襟雙排扣棉衣,更是都沒沾過身子。
江嵋雖然一時興起,做過這些看似“稀奇古怪”的服裝,實際上平時還是穿這個時代普通的衣服比較多。畢竟和身邊人着裝都不同,會叫她有些難以耐受。
標新立異,頂多也就止步於內衣這種貼身的衣物,還有些稍微改造的款式,譬如拖鞋這些毫不扎眼的東西。
隨着楊卿兒上山的,還有江嵋自己。她是萬不得已,來找天璣子商議那蒸餾器的事情。隨之同性的,還有楊漁之。
楊漁之這幾天在家,看書看得勤奮,每天早起就捧著書不離手,而且翻頁飛速,往往一天能看上八,九本。那些書都是以往楊漁之讀過的便罷,其中有許多,還是他這幾天囑咐許貴去街上書鋪子裡新買的。
這些書有些便是人家的遊記、雜記,難道楊漁之竟對旅遊這些有了興致?江嵋心中奇怪。
車行到山腳,江嵋懷裡踹好了銀錢,和鹿韭一邊一個,攙扶着楊卿兒上山。這清心觀是有規矩的,若是常住,那麼一個人只能帶一個伺候的侍婢。
當初楊卿兒身邊的衆多鶯鶯燕燕,江嵋審視一遍,覺得鹿韭雖然膽小木訥了些,可就是這種氣息,才更適合在山上伺候楊卿兒,因爲她不會欺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