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克楚只要結果,至於過程有多麼複雜和麻煩,他卻是懶得理會,因爲他本來就沒打算大批量製造這種刻有膛線的燧發槍。
因爲克敵軍現在所使用的燧發槍都是前膛火槍,而且是滑膛式,射程能達到一百五十米左右,雖然經過試驗,線膛燧發槍的射程爲五百米左右,最高甚至能達到七百米,但是線膛槍的彈丸非得和槍管嚴絲合縫不可,有時候使用線膛槍甚至必須用錘子敲通條,把子彈敲進去,比起一分鐘兩到三發的滑膛燧發槍,五分鐘才能發射一次的線膛燧發槍實在太慢了,這就決定了線膛燧發槍不可能大量裝備。
不過張克楚之所以要費這麼大勁,耗費那麼多材料和人力,也是有他的考慮的。張克楚看重的,不光是線膛燧發槍的超遠射程,更是這種槍比起滑膛燧發槍有着更高的準確性——爲此,張克楚專門讓菲利普在線膛槍上安裝了瞄準具和表尺,雖然簡陋了些,卻也大大提高了精準度。
提高精準度,自然不是爲了對付那些普通目標,張克楚很清楚在當下的時代,戰場上的指揮官具有怎樣的重要性,士氣的高低往往繫於指揮官的身上。
因爲張克楚知道從火繩槍的時代開始,用狙擊手在戰場上擊殺敵方軍官就是普遍的現象,很多高級軍官,其中不乏納爾遜這樣的名將,都是死在狙擊手手上的,華盛頓也曾經從弗格森少校手上險險逃過一劫。
必須承認,狙擊手的活躍很多時候確實左右了戰局,但張克楚記得某人曾說過,陰謀和暗殺是不能改變歷史的;納爾遜儘管死了,但英國艦隊依然贏得了特拉法爾加的勝利並使法國艦隊不可能威脅英國本土……
不過張克楚還是要培養出一批狙擊手,人數不用多,二十到三十人,全部裝備線膛燧發槍,而且在作戰時,並不安排他們站在隊列中,而是成單兵站在隊列之前。
這些狙擊手有權不受命令就自由開火,這是那些隊列中的火槍手絕對不允許的。
而他們的目標,就是在戰場上尋找對方的將領和軍官,並將其擊斃。至於目標如何選擇,則要看他們自己的理解和悟性了。
經過選拔之後,有十幾個士兵榮幸的成爲了第一批狙擊手,當他們昂着下巴挺胸扛着另其他人眼紅不已的線膛燧發槍前去訓練時,心中充滿了驕傲之情——每個人被提升爲軍官,雖然是克敵軍內部的任命,也讓他們興奮不已,這標誌着他們得到了張將軍的認可,從而可以享受軍官的待遇了。
然而接下來的訓練讓這些驕傲的新晉軍官們大感枯燥,好在每個人都知道不能打退堂鼓,所以全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忙着這些看似雜亂卻又必不可少的事情,張克楚沒想到在一艘剛剛進入飛崖島南港口的商船上,有一家三口正站在船舷邊打量着這個雖然不是很大,卻在大宋已經頗有名氣的海島。而這家人的身份更是讓張克楚在聽說之後有些哭笑不得——來人正是張克楚的舅舅和舅媽,以及那個嬌嬌怯怯的表妹。
此時春光正好,明媚的陽光從推開的窗子裡照射進來,使得房間裡亮堂堂的,尤其是坐在窗前的王嬌嬌——沒錯,她就是張克楚的表妹——她的耳廓上閃現出微微晶瑩,白嫩的肌膚在陽光下宛如瓷器,讓人忍不住擔心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不過張克楚此時壓根就沒有“輕輕一碰”的心思。
對於忽然冒出來的這位舅舅,張克楚自然沒有記憶,而且不知道什麼原因,當初的“自己”也從未對郭玉郎等人提起過,以至於張克楚以爲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完全就是個孤兒——雖然前些日子成爲了安國公張賀年的堂侄,但是眼前的這位舅舅,總有點讓張克楚覺得可疑。
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王立誠擡起眼皮看了看張克楚,見張克楚略帶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心中不禁有些發虛,不過還是扯着麪皮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落在張克楚眼中,實在感受不到什麼來自長輩的關愛,反倒越發讓張克楚有些疑慮了。
王立誠今年四十多歲,世代經商,家世很一般,不過祖上卻是富過的,所以當初父親做主將妹妹嫁給張舒越的時候,他就對那個妹夫很不屑。到後來那個倒黴妹夫害的妹妹一起葬身大海之後,王立誠在父親的命令下,不得已收留了那夫妻倆留下的唯一血脈,年僅七歲的張克楚。
頭兩年因父親健在,王立誠還不敢當着父親的面過於苛待張克楚,到了後來父親病逝,王立誠便徹底撕下了僞裝,把小小的張克楚當成了家中任意打罵使喚的僕人——直到張克楚在十二歲的時候,他才覺得與其浪費糧食養活這個食量越來越大的小子,不如送去當兵,於是虛報了年紀,將張克楚送到了步軍司當了一名雜兵。
從那以後,王立誠便再沒有去看過張克楚,從心裡全當他已死了一般。直到前些日子,忽然有人來家中打聽張克楚的情況,王立誠這才知道張克楚還好好活着,而且已經成了將軍——雖然是殺奴軍的將軍,卻也是有了官身的。
聽到這個消息,王立誠便立即動了心思,留意起有關張克楚的消息。當他以商人的精明,算出張克楚在飛崖島一戰就能獲得近十萬兩白銀之後,幾乎立即就想動身來飛崖島,不過一想到自己曾虐待過這個親外甥,又動搖起來。
於是對於財富的強烈慾望折磨得王立誠那幾天寢食難安,好在他有個賢內助王徐氏,見他如此痛苦,便攛掇着他終於下定決心,帶着女兒一起來到飛崖島。不消說,王立誠和老婆王徐氏打着將女兒嫁給張克楚的念頭——十萬兩白銀,在王立誠眼裡可比女兒的終身重要多了。
不過這個“好消息”還不適合現在就宣佈,因爲從張克楚的眼中,王立誠看到的是懷疑和不信任,於是他不惜耗費口舌——這個原本也是他混飯吃的本事——開始講述起從前如何如何要磨鍊張克楚,並非是對他如何如何,現在張克楚能有今天,應該感激自己當初把他送到軍中……
其實若是他不這麼滔滔不絕的掩飾的話,張克楚也許還不會從中瞭解到“自己”之前的經歷,雖然王立誠成功的證明了自己是張克楚的親舅舅,卻讓張克楚越發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