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平鄉島之後,張克楚率領克敵號戰船一路向東北而行,卻沒有發現大宗土人聚集,偶爾有那麼幾小股不開眼的傢伙,還未使全力便消滅了,因此越到後來,張克楚越是疑惑。
這一日天氣晴朗,張克楚因心中煩悶,便出了船艙往船尾尾樓而來,見船上水手各司其職,值守士兵警惕的望着海面,他的心情便稍微好了一些。
海風迎面吹來,帶着些潮溼的味道,望着遼闊的海面和晴朗的天空,張克楚扶着欄杆終於覺得心中平和了許多。
本來這時候的天氣最是悶熱,不過張克楚早已習慣,便也不覺得什麼,看到不少水手光着膀子,身上的皮膚被曬得黑黝黝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那些值守的士兵卻衣甲嚴明,哪怕汗水不停的從額頭滴落,也不肯脫掉頭盔甲冑,張克楚便忍不住驕傲起來。畢竟,這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士兵,即便是當初最懶散的人,如今也能嚴守軍紀了。
原本按着曾大牛的說法,只要不是戰時,平日裡用不着穿戴這麼整齊,然而張克楚卻堅持如此,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讓士兵們從細節上形成服從軍令的習慣,長此以往,這種習慣就會在戰鬥中形成不可忽視的力量。不過張克楚也因此調整了值守的時間,儘量讓士兵們不用太過辛苦。
“克楚,通海司送來的戰報,我總覺得有些問題。”郭玉郎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尾樓之上,看他手中拿着海圖,估計是在船艙內找不到張克楚,這才尋到了這裡。
張克楚回頭看了看他,不怎麼在意問道:“哦?什麼問題?”前兩天在一個海島上遇到了通海司的使官,那人取了最近的戰報交給張克楚時,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張克楚和郭玉郎等人看過之後,只覺得也是平常,沒想到郭玉郎今天又拿出海圖說起這事。
“你看,自殷家飛崖島遇襲之後,達蘭經略府就只有這幾家的海島遭到土人攻擊,忠義府、信安府和其他三府是這些海島被襲,若是單看這海圖也許看不出什麼,可是這些海島不是官治種植園,便是與五大公有些關係的……”雖然是在戰船之上,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但是郭玉郎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與五大公有些關係的?這麼說,殷家也是了?”張克楚皺眉問道。他一時沒有意識到郭玉郎到底想說什麼,但是牽扯到殷家——畢竟他把殷家的飛崖島當作了自己的後勤基地,可不想那裡出什麼事。
“殷家和羅家有些關聯,雖然不怎麼深遠,卻……”郭玉郎多少知道些殷家的底細,所以猶豫了片刻又說道:“以前我還以爲這土人的背後,是五國公之間的齷齬,現在看來,恰不是這樣。”
張克楚之前和郭玉郎沒少談論這些,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覺得不對,遂接過海圖仔細看了起來,再結合通海司送來的戰報,果然如同郭玉郎所言,不過既然他都能看得出來,那別人呢?雖然郭玉郎所言只是大部分與官治和五大公有關,可是這細數下來,佔了十分之七的數量,就不難讓人得出這樣的結論了。除非,沒有這份最新的戰報。
“也許,並不是看上去這麼簡單吧。”張克楚想到另一層意思,對郭玉郎說道:“即便是五家都有損失,也有個多少的問題,也許有人是故意把水攪渾了呢?畢竟現在來看,丟幾個海島和種植園,對於五家來說也算不得什麼特別重大的損失。”
“對於五大國公來說,也許算不得什麼,可是依附其下的家族呢?比如殷家,若是丟了飛崖島,那可就傷筋動骨了……照着眼下這種情形,如果五大家不能保全一直依附他們的人,那他們的根基就會慢慢動搖,更何況,戰亂一起,最受影響的恰恰是這些家族,他們的種植園也好,香料園也好,只要海島不丟,就不怕不能東山再起,可若是海路不通,那就徹底掐斷他們的生路了。”郭玉郎思量片刻,緩緩道出心中想法。
張克楚聽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他擔心的是什麼,當下皺眉說道:“這麼說起來,馬六甲那邊的戰事,似乎就不那麼簡單了。”
“我所擔心的,就是這個啊。”郭玉郎嘆道:“不管是什麼原因,若是還像現在這樣發展下去,恐怕大宋就有一場三百年未有的大亂了。”
“倒也不會有這麼嚴重。”張克楚雖然對這個所謂的大宋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卻不想讓郭玉郎等人太過擔心,於是開口安慰了幾句。郭玉郎心思縝密,遇事不免會想的多一些,聽張克楚泛泛而言,心裡頭雖不贊同,卻也不好再出言反駁。
張克楚心中想的,卻還不僅僅是郭玉郎所提的這些事情。
眼下大宋這個亂局,初看上去彷彿只是偶爾興起的小亂,即便土人和西洋人勾結,以目前大宋的實力來說,也不至於釀成了不得的大亂,然而自己這方面,卻是要趁此好好發展一下實力,畢竟亂世也好盛世也罷,沒有實力怎樣都是混不下去的。既然老天讓自己穿越成爲大宋的軍官,又倒騰出來這麼一個殺奴軍,那就只能向着這方面去努力了。
現在想想,殷家能夠爲自己在飛崖島設立營寨,除了自保之外,其實得益最多的還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多殺土人賺取戰功,有了官銜又有銀子,克敵軍擴編起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不過這次出海之後,除了遇到幾撥小股土人之外,還沒有太大的戰功,這讓張克楚一想起來就覺得煩悶,出海一次開銷不小,若是空手而歸,少不得又要向殷秀秀開口借錢,一念及此,張克楚越發有些頭疼。
然而張克楚這頭疼還沒兩天,便在蕉嶺島外遇到了海盜,若僅僅是一兩艘海盜船也罷了,當他看到整整五艘海盜船時,不由得嘆了口氣:“不來就不來吧,一來就這麼多,吃不飽固然難受,一下撐着也不是好事啊。”
“大人,怎麼個打法?”楊康是今天的值守官,得到消息之後第一個衝上尾樓問道。
張克楚仍是舉着千里鏡仔細看着那五艘連成一線的海盜船,聽楊康這麼問,知道他求戰心切,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淡道:“離的還遠,看看再說。”
不多時,郭玉郎等人也得知遇到海盜,陸續來到尾樓之上。
“不是西洋人的戰船。”郭玉郎看過之後說道:“倒是像從大明來的。”
“管他娘從哪兒來,打殺了便是。”曾大牛躍躍欲試的問道:“哥哥,是不是也該試試咱的燧發槍了?”
張克楚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這是海上,比的是火炮!”
普小黑在一旁笑道:“便是比火炮,咱也不怕他們。”
“一兩艘的話,倒是不怕。”張克楚皺眉道:“海戰不比陸戰,咱們以一敵五,誰能拍胸脯說一定能勝?況且海上風高浪急,變故太多,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這海戰中,哪有必勝的?”
由於克敵號是向蕉嶺島駛去,那五艘海盜船卻在島外連成一條直線,恰恰堵住了去路,此時他們也發現了克敵號,不過卻沒有什麼動作,彷彿等着克敵號一頭撞上去似的。
“那現在怎麼辦?打還是不打?”王胖子抖着臉上的肥肉問道。他剛纔聽張克楚那麼一說,心裡便有些懼怕,不過要讓他說退避的話,卻是怎麼也出不出口的,只能這麼問問。
“打是一定要打的,不過咱們得好好想想怎麼個打法。蕉嶺島是個大島,我估計這些海盜船是爲土人阻截援軍的。”張克楚沉聲說道:“現在他們一次出動了五艘大船,想來土人也不會少,蕉嶺島上有縣城鄉鎮,更有數個商家的轉運大倉,土人這一次肯定集結了不少人,如此盛宴,咱們又豈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