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得虧金營全軍壓上攻城,留在營中的只有少量奚人、阻卜人的僕從軍,而那胖大和尚手舞一條水磨禪杖殺進金營,正當面的人要麼被一杖叉飛,要麼被一鏟拍倒在地。
跟在胖大和尚身後的和尚們,分持戒刀、禪杖,一路殺進來。零頭的胖大和尚水墨禪杖一揮,攪飛了面前一個宋降兵的刀,一把手把這降兵拉到跟前,銅鈴大的眼睛幾乎貼到降兵的臉上:“孬種,金賊的糧草在哪?”彷彿要吃掉眼前的降兵一般。
降兵躲着胖大和尚的眼光,低着頭指出糧草的方向,胖大和尚便一路殺將過去,凡是擋道的都被他一禪杖拍翻在地。很快就到了糧倉所在,放起火來。
完顏婁室得知後營起火,一點都不急躁:“汾州的南蠻子已經撐不住了,纔派人燒我糧草,亂我軍心,諸軍聽令,全力向前攻打,不得後退,違令者斬。”
完顏活女、斡魯、蒲家奴、骨赧、耶律懷義等人得令,各自帶隊去攻城。完顏婁室暗暗派了自己的一個謀克,去後營阻攔胖大和尚。“和尚?哪裡來的野和尚?會不會和契丹貴族有什麼牽連?”完顏婁室暗暗想着,“還是一刀殺了了事。”
金兵不顧傷亡,奮力攻打宋軍在城外剩下的兩座營寨,金兵諸將都下了馬,舉着盾牌往前衝。一旦和宋軍接觸上,就短兵相接,不死不休。宋軍純粹的白刃兵並本來就只佔一成,汾州的宋軍大多數又是潰兵,早被金兵打怕了的。在金兵這樣兇狠的攻勢下,城下的宋軍再也堅持不住,放棄了營寨,向城中撤退。
普六茹伯盛在城上看見,急令步鹿孤樂平和郝思文帶領選鋒下城,在城牆外圍反覆衝殺,防止金兵搶城門,又等熊大白和關力原穩住陣腳之後,在東西兩個城門擺下陣勢,護住城門,力保城門不失,宋軍大部,順利退回城內,城門緊閉,再用吊籃將關力原和熊大白等留在城外的寥寥還未戰死的死士吊回城裡。
金兵此次攻擊,折損了一千餘人,但完全打破了宋軍在城外的四座營寨,汾州城再無遮蔽。
金兵毫無留手,立刻全力圍城攻打。攻城的各路金兵沒有攻城器械,全靠一腔蠻勇從雲梯往上衝,城上擂石滾木沸油不斷往下扔,偶爾衝上城的金兵也被迅速砍翻。
斡魯將狼牙棒背在背後,口中咬着一柄單刀,手腳並用,蹭蹭蹭竄到雲梯頂端,一名宋兵用長槍紮下,斡魯左手一把抓住槍桿,宋軍連忙往回搶奪長槍。斡魯右手從口中取下單刀,左手往懷裡一拉,借勢往上一跳,跳上了城牆,右手單刀將面前的宋軍劈倒。
斡魯衝上城牆,將單刀拋下,從背後取下狼牙棒來,城頭的宋軍幾乎無人能擋其一擊。狼牙棒落下,所到處,人皆顱碎。鮮血、腦漿,迸得斡魯滿身一臉。他渾然不顧,呼叫酣戰。其部下偏裨、親兵、驍勇等等,目睹此狀,也無不鼓勇進前,順着雲梯衝上城頭,大呼奮擊。幾如風捲殘雲也似,轉眼間,這片城頭的宋軍被殺戮一空。
斡魯等人,順着城牆一路殺將過去,卻見城牆的馬道上,也堆砌了磚石,熊大白帶領一干射手躲在磚石後。斡魯帶人衝過去,宋軍弓弩齊發,只聽得慘叫不絕,衝鋒最前的金兵士卒沒等躍過磚石堆,便盡數中創而死。好在斡魯沒有衝在最前面,沒有中箭。
百十金兵,人人悍勇。斡魯一馬當先,他酣戰至今,氣力不見有半分的衰減,愈戰愈勇。用狼牙棒的,大多爲一力降十會,不講究花哨。管他什麼兵器來,只管一錘砸過去。吃的全是力氣飯。宋軍弓箭手阻擋不住,退後。。
熊大白才調將上來的長柯斧、長槍手,並及兩翼包抄的刀斧手,開始與金兵接觸。短刃相交,展開了白刃戰。天色陰霾,已近黃昏,四圍打起了火把。數百人糾纏一處,喊殺震耳。鮮血灑落雪上,刀斧對劈碰撞。人頭飛起,斷肢遍佈。
跟着斡魯上城的,俱是他部族親衛,兩三個金兵撞入正面的海東盾牌陣。這幾個金兵用的皆是長柄骨朵。其中有一個力氣特別大的,骨朵揮出,把宋軍長柯斧手的盾牌都打爛了。盾牌後揚,打在那長柯斧手的臉上,頓時鼻骨斷裂,涕淚混着鮮血,弄了他整個一臉。這金兵接步上前,再一骨朵砸下,將宋軍砸得腦漿迸裂。
那陣亡的長柯斧手左近全是河北禁軍同來的老鄉,見他死狀慘烈,無不憤怒。沒等金兵把骨朵收回來拔出來,三四個宋軍士卒已然圍了上來。刀斧手不但有盾牌,還有短刀,先用盾牌將他夾住,緊隨着兩三柄短刀插入體內。兩柄插入了肋下,一柄插入了眼中。插入眼中的,剛把短刀抽出,別的金兵殺到,兩杆長槍交錯着刺入了一個宋兵的後背。這宋軍士卒吼叫一聲,猛然轉身,拋出短刀,中了一個偷襲金兵的咽喉。
熊大白的親兵面色焦急,急聲勸道:“將軍,韃子將悍,不如再做稍退。”
熊大白勃然色變,斥道:“今日有我無敵,決不後退!”雙手緊握鐵鞭,凜然生威。
宋軍勇氣倍生。斡魯狠勇,難以抵擋。但是別的金兵卻沒他這麼勇悍,被牢牢地阻擋在了更遠的外邊。熊大白睜大雙目,盯住斡魯不放,正準備尋他一個空門,撲將上去,將他一舉撲殺。
斡魯心中也是焦急,他好容易帶隊首登城頭,打開一些局面,城下的援軍卻遲遲不到。
突然,金兵城下號角齊鳴。斡魯一臉沮喪,完顏婁室下令退兵了。
軍令如山倒。斡魯雖然殺上城頭,卻也不得不聞聲而退。他恨恨地盯了盯熊大白,怎麼樣地殺進來,又怎麼樣地殺出去。隨他入城的百數金兵,能出去的卻只剩有二十來人。
城下上的金兵亦然如潮水也似,滾滾撤走。
卻原來,衝進金兵後營的胖大和尚神勇無敵,憑婁室的一個謀克居然攔不住他,讓他真個把糧倉給點着了,婁室還未重視,又派了一羣渤海人去滅火,又被和尚們殺退,婁室無法,只好調了骨赧的合扎猛安前去,好歹趕跑了和尚,但斡魯、蒲家奴、完顏活女等人死命攻城,卻得不到後援。
天色漸暗,就算奪下了城牆,夜間也守不住,更不用說下城巷戰了。完顏婁室這才下令退軍。
入夜時分,汾州守軍的輔兵們正在連夜清理城頭,突然城下來了好幾十人,要宋軍開城。
守城的士卒不敢決斷,報給今夜當值的楊可發,楊可發打着火把,來到城頭,城下一個粗豪的聲音突然大叫起來:“城上這廝鳥,莫不是楊麻胡不是?”
楊可發聽到這聲音,喜道:“這不是魯提轄嗎,快,將吊籃放下去。”
城下來的這胖大和尚,正是魯達。他和五六十個五臺山的和尚被吊籃拉到城上之後,被帶往去見張灝。張灝見到太原故人,猶爲親切,將普六茹伯盛、步鹿孤樂平等人都招來,聽魯達仔細分說太原突圍後的情形。
魯達將圍城金兵的主力吸引到太原北門之後,奮力拼殺,身受重創,終於殺出重圍,騎在馬上向北撤退,一路上已經昏了過去,幸好當時已到五臺山下,五臺山上的龍泉寺的方丈救了魯達,爲了避開金兵搜捕,讓魯達落髮爲僧,法號智深。
五臺山靠近宋遼邊境,山上十大寺廟中,多有厭倦了沙場廝殺的宋軍前軍官到寺中做了護廟沙門,寺廟中也暗藏兵刃,各寺廟的僧兵也多次下山援助宋軍,楊五郎出家的傳說就是這麼來的。魯智深以修習佛法爲名,在佛光寺、金閣寺、龍泉寺、普濟寺之間串門子,與寺廟中的武僧們混得恁熟。大夥兒聽到魯智深講伐燕、守太原諸役,都慨嘆不已,更有幾個有血性的,當即就要下山投軍去。
魯智深養好了傷,六十二斤水磨禪杖也打造完畢,便糾合五臺山一百多個僧兵下山,打聽到勝捷軍大隊往汾州去了,便一路趕來,在金營左近藏住了,本準備找機會進城,沒曾想完顏婁室空營而出,魯智深打老了仗的,看出機會,就去燒金兵的糧草,大獲成功。
但他們人數太少,被骨赧的合扎猛安咬住,損失了七八十人,只剩五十多人逃脫,乘着夜色,他們到了汾州城下。
魯智深說完,張灝又撫慰了一番,道:“已是半夜,明日韃子又要攻城,諸將先回去休息,明日戰罷,我等尋個空隙,爲智深大師接風。”
魯智深道:“接風,有酒嗎?我這幾十個師兄弟,好幾年沒有喝酒了,這酒蟲子直鬧騰。”
衆人都笑,各自回去休息。待得天亮,普六茹伯盛穿戴整齊,正要上城,突然,值夜的楊可發遣人急報:“金人拔營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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