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寧,金國的首都,雖然地處苦寒之地,但是自從一一一五年完顏阿骨打在此建都立國之後,會寧的模樣早已是今非昔比;整個會寧由橫豎相連的南北二城和皇城組成,城垣夯土版築,由護城河環衛,城中車水馬龍,人煙稠密,店鋪如林,操着不同語言的女真人、宋人、契丹人、吐蕃人、波斯人穿梭其間,或飲酒作樂,或高聲叫賣,或討價還價,熱鬧非凡的景象很有點兒後世國際大都會的味道,向世人展現出一國之都的豪邁氣派。
皇城的建設已經接近尾聲,規模仿照北宋都城汴京,坐落在南城偏西處,遠遠望去,氣勢恢宏,莊嚴肅穆,令人不由得產生一絲敬畏之情。
入夜時分,皇宮內的明神殿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個個高官大將席地而座,各式珍饈美味陸陸續續的端了上來,樂師於門下奏響鼓樂,幾十個貌美如花、風采淼淼的胡姬姍姍而入,一場君臣大宴就此拉開序幕。
皇宮可以仿照,但是宋人的禮儀和規矩女真人卻是學不來的,酒肉過後,一個五大三粗的將領便趁着酒興站起身來,絲毫沒有顧忌殿上坐着的皇帝和文臣武將,徑直跑到大殿正中把一個胡姬拉進了懷中,一雙大手更是放肆的從胡姬的領口伸了進去,嘴裡哈哈大笑道:“這西域的女子就是好啊!瞧瞧這胸大的,我一隻手都抓不完了。”
要是在大宋,借一百個膽子給誰也不敢如此放肆,權傾天下的蔡京不敢,東宮太子的趙恆不敢,就連九五之尊的徽宗皇帝也不敢,誰這麼做了,保證要被天下悠悠衆口罵得狗血淋頭;但是在金國,如此表現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更準確的說是一種風俗,金國現任皇帝金世宗見狀放聲大笑,指着那懷抱胡姬的將軍樂道:“列位愛卿還不趕緊,可不能讓四弟專美於前。”
皇帝發話,一個個文臣武將立馬起身,滿臉淫笑着衝向了殿內的胡姬,而胡姬們對此似乎也早已是習以爲常,不躲反迎,一個個帶着發嗲的嬌聲投懷送抱,到了最後,就連金世宗本人也是按耐不住,跑下龍椅將一名豔麗的胡姬橫抱而起,回身將其扔在龍椅上就急吼吼的撩起龍袍的下襬撲身過去,整個大殿頓時被一股淫靡的氣氛所包圍。
剛纔第一個起身的將領便是金世宗完顏雍的四弟完顏兀朮,此人有勇有謀,尤善騎射,手下的鐵浮屠和柺子馬更是打遍天下無敵手;此時的完顏兀朮和那胡姬正倒在地上搞得昏天黑地,不亦樂乎,沒想到一個武士打扮的年輕人忽然急急忙忙的跑進了明神殿內,在他耳邊低聲道:“貝勒爺,咱們派去宋朝境內的探馬有消息傳來。”
“哦?”完顏兀朮擡起頭來,原本還掛着無恥淫笑的臉上立刻一片肅穆,他輕輕一把將身下的胡姬推開,然後徑直起身,一邊往殿外走一邊繫着褲腰帶,直到出了殿門,這才壓低聲音問道:“探馬怎麼說?”
“回貝勒爺,探馬回報宋軍在其邊境極其警惕,他們剛剛越境,便有大批的白羽鐵騎列陣等候,似乎對咱們早有防備。”
“白羽鐵騎?孫懷德的人馬?”
“不錯,正是孫懷德的白羽鐵騎,而且探馬還發現,當時那隊白羽鐵騎正是由孫懷德親自領兵。”
完顏兀朮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除了探馬,咱們的斥候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嗎?”
“回貝勒爺,近日咱們派去宋朝境內的斥候傳回來兩個消息;第一個,秦浪麾下的虎賁、神衛、破虜、天策、驍騎五個軍正在大規模的練兵,其所用的練兵方式聞所未聞,似乎非常新奇;而且這次他們練兵的力度非常大,這五個軍的士兵紛紛叫苦說受不了了。”
“練兵力度越大,練出來的兵上了戰場殺傷力就會越大,看樣子秦浪就任北境經略使之後,宋軍的戰備已經有了大幅提升,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了啊!”完顏兀朮幽幽一嘆,眉頭深深的皺成了一個川字;他是金國最大的鷹派將領,更是極力主張消滅遼國以後便立刻進攻宋朝,如今宋軍有了防備,又在加緊練兵,要想出其不意的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可就麻煩了。
完顏兀朮哪裡會想到,當日金國探馬與孫懷德的白羽鐵騎相遇純屬意外,原本攻打宋朝的事兒並不着急,可眼下的情況卻不能不讓完顏兀朮開始重新思考進攻宋朝的時間表了。
“對了,還有個消息是什麼?”
“據說秦浪帶着宋朝的濟王到了河東路,而河東路軍中卻突然鬧起了瘟疫。”
“河東路的宋軍鬧瘟疫了?”完顏兀朮臉上閃過一抹喜色,隨即便急不可待的問道:“這消息確實嗎?”
“應該確實,聽說因爲不小心接觸了染病的河東路經略使鄧安禮,就連秦浪本人也自行隔離了;另據咱們在汴京的斥候帶回來的消息,爲了爭論要不要對河東路軍中染病兵將實施隔離,宋朝的大臣們在早朝前集體打了一架,最後還是宋朝皇帝親自率領禁軍彈壓才控制住事態,現在宋朝皇帝已經下旨務必將此次瘟疫控制住,大批太醫院的大夫正帶着藥材往河東路去呢。”
“哈哈……真是天助我大金也。”完顏兀朮聞言大喜過望,急吼吼的就轉身跑回了明神殿內,將正在龍椅上尋歡作樂的金世宗拉了起來;兩兄弟退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裡,聽完完顏兀朮的一番耳語過後,金世宗瞪大了眼睛驚訝道:“此事當真?”
完顏兀朮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消息絕對是準確的,否則那些宋朝的大臣們平時一個個道貌岸然,假裝斯文,若不是事關重大,也不會在皇宮裡大打出手了;現在宋朝皇帝連聖旨都下了,河東路軍中突發瘟疫這事必然假不了。”
“好!”金世宗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老奸巨猾的奸笑道:“眼下咱們對遼國的戰爭還未結束,現在就和宋朝完全撕破臉皮並不妥當,加上兩國名義上還是同盟,打仗得講究個師出有名;依朕的意思,你可以尋個藉口,先挑動兩軍小規模的摩擦,地點就選在河東路,到時候咱們就派人向宋朝興師問罪,提一大堆條件;他們若是答應,咱們照單全收,他們若是不答應,咱們就有了理由發兵討伐,不管答不答應,主動權都在咱們手裡。”
完顏兀朮笑逐顏開的豎起了大拇指,道:“皇兄這招高明,臣弟即刻去辦。”
就在金國磨刀霍霍的準備找宋朝的麻煩時,秦浪卻並不知道,他的一系列舉動已經促使金國的最高統治者提前對宋朝動起了歪腦筋,此刻的他正派曹元霸和房臏手拿聖旨穿梭於河東路的各個軍營之中;徽宗皇帝的聖旨果然好使,每到一處,甭管那些將領願不願意,一律被抓起來送到荒郊野外強制隔離,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這是皇命,是聖諭,誰敢不執行?在君權高度集中的大宋,聖旨的威力超乎想象,不費一兵一卒,河東路的兵權就一步一步的收緊在了秦浪的手中。
冬春交替之際,氣溫乍暖還寒,正是萬物復甦的大好時節;一邊是山花盛開,另一邊則是還未消融的巨冰,冰花相映,構成了北境山區獨特的天然景緻,煞是美麗。
崇山峻嶺之間,一隊人馬正行進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除了幾輛豪華的馬車以外,還有一隊頭戴黑色皁帽,身穿紅色布衣,腰間挎着大刀的衙役隨行;他們行色匆匆的邁開大步一路飛奔,趕車的馬伕也不停的甩着馬鞭驅趕着馬兒,車軲轆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打頭一輛馬車上,秦浪隔窗看着外面的景色,臉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奮,他眉頭緊鎖,右手緊緊的捏着一張信紙,用於用力過猛,那薄薄的信紙幾乎被他捏成了一團。
信是三天以前收到的,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士兵騎着一匹快馬直接衝進了太原府衙,然後馬兒倒地,人也從馬上摔了下來,在把信親手交到秦浪手中以後,那士兵脖子一歪,從此再也沒有醒來,而他騎的那匹馬兒也隨之氣絕;秦浪永遠也無法忘記士兵臨死前用盡全身力氣對他喊出的一句話:“金軍兵圍代州城,請駙馬爺速發援兵營救。”
按照歷史記載,宋金開戰應當在明年十月,距離現在還有大約一年半左右的時間,究竟是什麼使得金國在對遼作戰尚未完全結束之際便急不可待的進攻大宋?難道是自己的到來產生了蝴蝶效應麼?秦浪對此很是費解,哥們兒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影響天下大勢吧?
秦浪確實低估了自己,這所有的一切就是因他而起,不過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金軍圍了代州城,自己應該怎麼辦?是和金國繼續講道理,訴說同盟之誼還是不管不顧大打出手,讓宋金戰爭提前爆發?秦浪真心糾結了,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跟金軍打一仗,就要在這荒山野嶺先跟馬賊幹一架。
北境之地山高林密,馬賊、山賊數不勝數,不光是大名府,靠近遼、金、西夏綿延數千公里的邊境線上,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這些人可不管你是平民百姓還是皇親國戚,也不管你是宋人還是遼國人、金國人、西夏人,只要你的人比他們少,攜帶的東西有夠貴重,他們就會一擁而上連人帶物給劫走。
此時小山坡上立着一人一馬,他的身後赫然是一支馬隊,馬上的騎士手握鋼刀,一個個面目猙獰,目光灼熱而又貪婪的注視着這支有官府中人隨行的隊伍,彷彿草原上的野狼看到了羊羣一般。
獵物出現,餓狼要開始爭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