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壽和燕順飛馬到了黃信的宅子外,果然聽得裡面有兵刃交接之聲。黃信的宅門大大的開着,有幾個嘍囉都在門外遠遠地站着,探着脖子都往裡面看。鄭天壽呵斥開衆人,兩人便馬不停蹄,飛馬便進了那宅院裡。
果然不出鄭天壽所料,王英當真來尋那黃信的晦氣。兩人各持兵刃在庭院裡廝鬥起來,王英提着他的追風奪命槍,尚自還有三分酒氣在身上,但是這下手卻依舊威猛,這每一槍橫掃出去,都捲動着氣流,在院裡呼呼作響。而此刻的黃信卻是空着兩雙手,在王英的槍下騰挪跳躍,似有要空手入白刃的勢頭,好讓王英服氣。
兩人在當院裡廝打得兇,但見王英那一槍緊接一槍都朝着黃信的脖頸、心窩等要害處索命,鄭天壽就曉得這王英必然是有殺人泄憤的心思。當下大喝一聲“住手!”便躍下馬來。
兩人餘光掃了一眼,瞧見有人來勸,可是,卻哪裡能停得下手來。王英見了反倒是愈發有些迫切,方纔還是七分殺招三分防守,眼看着鄭天壽要橫插一手,當下索性將那三分防守都統統丟了,每一手都是殺招,直逼着黃信殺過來。可是,黃信畢竟也是做過兵馬都督的人,眼下看着王英心裡着急,當下反倒是愈發沉住了氣,虛晃一拳,騙了想要迅速取勝的王英一槍殺進來,當下黃信的兩雙眸子頓時一緊,看準了勢頭,便一把將王英的槍桿捉在手裡。
王英狠扯兩把,竟然扯他不動,當下便提起一個拳頭沿着那槍桿一個轉身便朝着黃信的臉面上砸了過去。只可惜王英攻的太急,他生怕鄭天壽也進了這圈子裡來攪合了他的事,恨不得一招便要了黃信的命,這二來,王英一夜的暴飲,這酒勁還有三分在身上。這種種緣由疊在一起,當下便給黃信瞧見了一個大破綻。
黃信仰面躲過了王英橫掃二來的一記飛拳,當下好不停頓,擡腳便朝着王英洞開的胸前門戶上就是一招陽關三疊。這三連踢把王英打了個結實,身子一晃噔噔噔往後便退了三步,剛剛穩住了身子,黃信便跟進一步,一把緊握那長槍的一端,隨即一個旋身探步,便欺到了王英的面前,王英剛想提起拳頭來打,那黃信捷足先登,早就擡起肘彎,猛地磕在了王英的臉面上,而腳下卻也不饒人,一帶一鉤,就讓王英撒手順着那被打的去勢絆倒了摔將出去。就這一口氣的功夫,黃信便連招數次,將王英的兵刃都奪在了手中。
這時候,白麪郎君鄭天壽和錦毛虎燕順一看勢頭愈發不對,當下便閃身站在兩人面前,勸道:“好漢手下留情!”
黃信手裡緊緊攥着那王英的追風奪命槍,恨不得將這王英索性一口氣殺了,可是,眼下卻跳出這兩個人來,當初便是這三人不守一對一的單打規矩,合力將黃信打得大敗,日後卻不想被王英抓着百般羞辱,今日,恰好三人都在此處,若是不報了此仇,那還更待何時。只是,當初黃信便是吃了他們合力圍殺的虧,若是當下挑起來,這三兄弟再不收規矩,那又該如何。
就在黃信在心裡想到這裡的時候,王英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不曾想過這黃信還有那麼兩下子。他在宴席上百般挑釁,那是怎樣的一種居高臨下,那些話此刻在場的兩位哥哥都曾聽在耳朵裡,但現在卻反被這廝打得陣腳凌亂,王英自己的臉面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原來這心裡就有氣,眼下非但撒不出氣來,反倒是愈發氣急了一層。
王英爬起來一把從燕順的腰間將朴刀抽出來,大喝一聲便直奔黃信去了。
“四弟!”燕順叫道:“住手!”
王英哪裡肯聽,當下便挺着朴刀和黃信又廝打起來。這正中了黃信的下懷,黃信方纔還礙於鄭天壽和燕順在場不知道怎地是好,現在王英自己殺過來,靈光一閃之間,便想出要一一擊破的法子。黃信嘴角微微勾勒起來一個難得的弧度,當下便一抖長槍來取王英的性命。
黃信雖然喜好用一口喪門劍,可是,這長槍上的功夫卻也不弱,畢竟是秦明手下出師,沒有那麼兩把刷子,怎地能混的青州兵馬都督的位子。而且黃信看準了長槍的優勢所在,當下控制這自己的進退,始終保持這一種微妙的距離,好讓自己手裡的長槍可以以長制短。看似黃信且戰且退,實則卻是王英受累,他手裡的朴刀此刻被黃信那一杆長槍連刺亂舞,弄得徒有招架之力,完全是沒有反手廝殺的之功。王英被黃信壓着打的有些惱怒,可是不論他怎地想豁了命上來廝殺,可是,那黃信就像是一條狡猾的狐狸似的帶着他滿院子游走,不但讓王英揮起刀來連黃信的衣角都摸不到,就連在一旁想上來阻攔的鄭天壽和燕順兩人都頗感無奈。
“休要再打了!”鄭天壽見這兩人都滿身殺氣,看樣子早就不是過招這麼簡單的事了,眼下誰服不服誰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這兩人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拼的就是一個你死我活,若是,當真放任他們這般下去,只怕是要落個兩敗俱傷不可。鄭天壽和燕順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連番大喝住手,可是,兩人都不予理會,鄭天壽急了,大喝一聲“拿刀來!”當下接了嘍囉遞上來的朴刀便衝了上去。
黃信瞧見鄭天壽揮刀上來,當下一邊在王英的臉上虛晃一槍,逼退他的攻勢,一邊便迎着鄭天壽當面就連着兩手殺招,同時大喝一聲:“一起來爺也不懼你!”黃信誓要將那日的屈辱洗掉,當下看見鄭天壽提着朴刀擋過了自己的兩招,便要再補一槍,奈何那王英一個滾地亂刀殺了過來,黃信趕緊頓住槍勢,一撐地面便騰空一腳,朝着鄭天壽的臉面便橫踢過去。
鄭天壽瞧見趕緊側身閃過,大喝一聲:“都住手,且聽我說一句!”
王英哪裡願意住手,黃信更是不聽他鄭天壽所言,之前他們三人合夥來殺黃信,那時候黃信就曉得不能再和這三個人講什麼規矩,眼下且不說黃信不願停手,就算是願意停手,聽得他這一句,也不能停手,說不得他剛收了槍,就要被兩人合夥擊殺在當下。黃信大喝一句:“休要耍甚把戲!”便揮起長槍來取鄭天壽的命。
鄭天壽心裡根本就沒有想要和黃信廝殺的念頭,當下看着黃信奔他而來,也不生氣,只是招架着,也不還手,倒是在不停地勸兩人就此罷休。可是,王英哪裡會罷休,方纔他被黃信一肘磕在臉面上,血絲都順着嘴角淌下來了,雖然是一點點小傷,可是,對於王英來說卻是奇恥大辱,要是不將這黃信殺了,他自己覺得這面子賺不回來。
而此刻站在旁邊也在勸架錦毛虎燕順看着黃信對他二哥咄咄逼人的攻勢,實在有些惱怒,當下一個把從身邊嘍囉的腰裡抽了把刀也衝過來與黃信對壘。
黃信餘光瞧見,心裡一緊,但是卻也不懼,當下喝道:“三打一,也配稱好漢!”
黃信一杆長槍便迎着三人就打,好在鄭天壽此刻還是隻守不攻,看着越來越失控的局面他還時不時地出手去破王英要命的殺招,這讓黃信比起當初官道上相遇的時候要輕鬆了一分。可是,錦毛虎和王英卻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當下一個拼盡全力,一個要上來殺殺黃信的銳氣,兩人聯手在一起,就算是鄭天壽在中間難免救一局,也讓黃信是倍感壓力。
“都給我住手!”
此刻,立身在暗處的秦明瞧見黃信越來越處於下風,趕緊站出來喝止。之前就在王英在宅子前叫罵,他就在後院裡早就聽見了。他本以爲是宋江故意設計,耍什麼手段,當下便悄悄起了身來,要在暗處助黃信一臂之力。可是,等出來暗中一瞧,既沒有跟班也沒有嘍囉,只有一個王英一腳踹開了宅門,挺着一杆長槍站在院裡,而黃信聽得叫罵,早就披了衣裳出來,兩人見面二話不說,便動起手來。
站在暗處的秦明看着王英的步法有些飄,似有三分酒醉,而黃信單打他一人也並不吃虧,當下便略略放下心來。那王英幾番相逼,若是藉着這個機會痛打那廝一頓,日後收斂起來,在這清風寨黃信也好走動做事。想到這一茬,秦明這纔打消了要出來喝止的念頭,只想着到了兩人生死要緊的關頭出來救急,於是便抱起雙臂專看兩人本事。
誰想到,過不得多久便有白麪郎君鄭天壽和錦毛虎燕順一同馳馬闖進來,“來者不善”的念頭在秦明的腦袋裡頓時閃現出來,秦明剛握住刀柄,就發現這兩人來的並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受了宋江的旨意滿是敵意而來,相反倒像是來勸和的。秦明不知道這是不是宋江計策中的一部分,當下便只得佔時安奈不動,直到看着兩人都被捲入其中,眼看黃信處於下風,這才趕緊大喝一聲搶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