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待第二天天明,差役打了熱水伺候着晁蓋洗了臉,便又奉上了一頓可口的早餐。等日上三竿的時候,牢裡便遠遠地傳來鏘鏘鏘的幾聲鑼響。衆囚犯聽了這響兒,立刻站起身來,一個個都像是被喚醒了一樣,提着手腳鏈,嘩啦嘩啦地都涌到靠近過道的柵欄旁。特別是秦東的這個號子裡,一個個壯漢更是牟足了勁頭,紛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來到柵欄旁。
秦東聽得這鑼聲,不由地嘴角彎起了一個詭異的得意笑容,狠狠的挖了一眼晁蓋,便也雙手叉腰站在了號子的門口,看樣子是在等待什麼。
晁蓋看着衆人的反應,心裡有些捉摸不透,初來乍到不曉得這牢獄裡是敲的什麼鑼。但是,看他們一個個那眼神爍爍的樣子,顯然對他們來說不是壞事。
就在晁蓋也走到靠近過道的柵欄邊上,探着身子想一窺究竟。就在這時,過道里由遠及近起傳來了一片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晁蓋心裡剛想着這或許是守牢的官兵,就立刻得到了應正。果然,一隊人馬分兩排過來,手持長槍腰挎朴刀,一路小跑,把控了整條過道的要害,便有牢裡分管的差役提着一大串鑰匙過來。
那嘩啦嘩啦的鑰匙聲響,讓囚犯們心裡喜的隨之一跳一跳。原來這是牢獄中的規定,每逢單數日,上午都有一個時辰的放風透氣的時候,這不但是一個彌足珍惜的舒展身心的時光,而且也是牢中地下買賣活動最集中最活躍的時候。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懷着自己的心思,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結自己的心願。當然,也就不排除一些不那麼美好的東西摻禍其中,畢竟,這樣一個惡貫滿盈聚集的地方,想要安心些實在不那麼容易。
晁蓋雖然沒有想的到這麼多,但是到了此刻也差不多猜到了一兩分。正在他觀望的時候,那個手持鑰匙的差役卻挺着一個微微鼓起的肚子走到了晁蓋的門前將晁蓋的牢門打開,恭恭敬敬地道:“晁二爺,放風的時候到了,您也出來透透氣。”說着彎着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晁蓋客氣了客氣便微微笑着朝着那差役所指的方向,沿着左右官兵把守的道路,一路來到了一個開闊的地方,想必這就是所謂的集中放風的地方。晁蓋舉目四望,估計這裡也有個練武場一般大,東南西北四面都是高牆,牆頭上每隔幾十大步便有一個官差手持弓箭立在上面警戒。而在這場院的四面已有幾方丈數的方形高臺,上面約莫着也能站個十七八人。晁蓋看着這方形的高臺,一拍額頭,頓時曉得了,這是點將臺。晁蓋摸着這頗有些風化的高臺,真沒想到,這監獄裡還有這般擺設。
就在晁蓋看着這點將臺的時候,場院的那一邊已經有囚犯越來越多地涌了進來,在這場院裡,有一夥一夥地扎堆說笑的,也有圍成一圈賭錢押寶的,還有的分作兩邊踢球耍技的,總之這場子裡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就在這時候,場院的入口又涌來了一夥人,在場的衆囚徒見了趕緊將道寬寬地讓開。晁蓋細細看去,只見那夥人馬爲首的便是昨天吃了苦頭的秦東,後面緊緊跟着一大夥人馬,浩浩蕩蕩地朝着晁蓋所在的點將臺下走過來。衆囚徒見這氣氛不對頭,一夥一團地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擡起頭靜靜地看着秦東大班人馬的舉動。
晁蓋一瞧立刻曉得,這秦東是來者不善,這一回召集了手下,是來尋仇的。晁蓋在江湖上也走動過幾年,大場面也見了不少,當下看見這撥人面相不善,一路風土飛揚地浩蕩氣勢,但是心裡卻也沒得半點懼意。這是找上門來的麻煩,晁蓋知道即便走也無用,更何況這場院裡又往何處可走,這場風波是躲不過了,倒不如直面迎上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是個辦法。
衆囚徒這時候也看出了端倪,知道是點將臺下面的那個漢子惹到了秦東,一些人抱着雙臂等着看好戲,也有一些人知道秦東手段的狠毒不由地替這漢子擔憂。但是,不管是懷着怎樣的心態去觀望的人,都是出乎意料地看着這漢子不但沒有逃,反而迎了上去。和秦東的人分庭而站,一面是三四十號的惡霸,一面只有那漢子一人。衆囚徒看的不禁搖頭,有滿懷期待的,也有輕蔑嘲笑的,更不乏一些立刻借題下賭的。
晁蓋此刻站在這黑壓壓的一羣惡霸的面前,看着那秦東,也沒有說話。
倒是秦東有些沉不住氣了,低沉着一副嘶啞的嗓子,紅着一對小眼睛,喝道:“你這鳥廝,昨天好不猖狂,今天一併將這帳翻出來和你算算!”
晁蓋不驚不亂,道:“你想怎麼算,我奉陪便是!”
秦東一看這漢子到了現在依舊沒有一點收斂的意思,心裡的火騰地一把燎了起來,將牙一咬,大喝道:“給我打!”
說着,背後的三四十人立刻衝了過來,一個個猶如猛虎下山,瘋狂之態難以言表。說時遲那時快,晁蓋緊緊地握住了一對拳頭,緊跟着踏上一步,展開步法也攻了上去。這羣人在入獄前一個個都是惡霸,拳腳即便不精,但也是有些水平,現在雖然被手鍊腳鏈拷着束縛了身手,但是卻也多了一條鐵鏈在手上可攻可守,這讓晁蓋一打入這人羣裡就頓時知道了厲害。
這夥人仗着人多,迅速將晁蓋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黑壓壓的圍了七八層,輪番上陣。這一下可叫場院裡看熱鬧的其他囚犯開了眼界,說實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秦東發這麼大的火,也沒見過秦東動用這麼多的人手來對付一個人。但是,這都不是讓他們所興奮的東西,他們此刻放眼的地方恰恰是羣毆之中的晁蓋。
此刻陷在其中的晁蓋生生曉得敵我雙方的長短之處,心裡有些懊悔這般輕敵地闖進包圍圈來,但是木已成舟,也只有着眼於此了,晁蓋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不但將下盤步法的變換走得妙中生妙,而且那兩臂千斤的力道也在晁蓋的一招一式下變得威力倍增。一時間晁蓋雙拳施展指東打西,縱使這一夥人也奈何不得。
站在圈外的秦東暗暗地觀察着晁蓋的一舉一動,他心底已經深深曉得晁蓋的厲害,但是在面對這樣一個久攻不下的局面,秦東卻沒有顯露任何的不快,反而有一絲幸喜掛在了嘴邊。因爲,在秦東的眼裡看出了晁蓋的紕漏。
而這紕漏晁蓋此刻也漸漸有了察覺,這夥人用的是車輪戰術,即便不能將人直接打死,那麼循環上陣也要將對手生生累死,直到對方再也沒了力氣,那麼衆人一哄而上亂拳打死。這是流氓惡霸最慣用的法子,但是,此刻的晁蓋卻偏偏忽略了這一點。等晁蓋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鬥了不下百十回合了。
晁蓋曉得即便再厲害的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單憑着一對空拳,要是不盡快解決戰鬥,那麼越往後拖就越危險。於是,晁蓋在再一次閃身躲過橫掃過來的鐵鏈後,立刻選擇了一處薄弱的地方,揮起雙拳,奮力拼殺過去。這是唯一的一個法子了,突出了重圍,利用步法的靈便和對手腳鏈移動不便的限制,便可以喘口氣,各個擊破了。
但是,此刻站在圈外的秦東也同樣看到了這一點,他一見晁蓋衝着一邊猛打過去,七分殺招三分防守,而且一招比一招手狠,一招比一招刁鑽。於是不禁出聲指揮道:“劉一毛!朝右邊去堵他,被讓他突圍出去!”
劉一毛聽了立刻從包圍的外圍快步奔過來,從秦東所指的一側殺了進去。
秦東爲了更好的掌握局面,此刻眼眸一機靈,幾個起落便翻上了點將臺,將下面的情況一清二楚地盡收眼中。秦東這下看的明晰,指揮起來也就愈發如魚得水,把晁蓋的攻勢心思更是摸得一清二楚。
“右翼包抄到乾位……小心震位!王三你到那邊去,快……那廝要打艮位了……”
晁蓋一聽那秦東像個烏鴉一般聒噪,聲音不斷地從腦袋上面響起來,每次都將他的心思說破,晁蓋久攻不下心裡愈發躁動起來,一不小心,背上就不知道被那個畜生狠狠地抽了一鐵鏈。而秦東嘶啞愉悅地叫好聲頓時又在上面響起來。晁蓋哪裡吃過這樣的羞辱,立刻心裡冒起三丈無明業火,拳法頓時沒了套路可循,當下下了狠心,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歹毒。
衆人一見晁蓋的拳風大變,凌冽的難以直面相對,不禁都有些微微的膽寒。此刻的秦東也看出了端倪,心想這般下去只怕不妙,立刻扯着那破嗓子鼓勵大家地大叫道:“兄弟們堅持住,這廝快不行了,已經開始拼命掙扎了,再來幾輪,這廝就徹底完蛋了!”
衆惡霸一聽自家大哥鼓舞,頓時又來了勁頭,一個個也發了瘋似的朝晁蓋攻過來,即便有人被晁蓋打倒在地,後面也立刻會有人迅速補上空隙,奮力地拼殺。
晁蓋沒有想到這夥人的戰鬥力會頑固道這個地步,雖然連續擊斃了七八個人,但是作戰情緒依舊高漲,晁蓋心裡一盤算,便有些暗暗發愁,這樣打下去,不容一點喘息的機會,只怕到最後是自己吃虧!
秦東見晁蓋的銳氣已過,便立刻也從點將臺上一躍而下,猶如一隻嗜血的蝙蝠朝着晁蓋惡毒地撲了過來,一時間,晁蓋的境遇愈發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