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看出了李固心裡有話卻不願說破的意思,爲了免於尷尬便先開口道:“那絡腮大漢真不了,在紅梅送她回房的時候,我在路上遇到了,你看,我拿到了什麼?”
李固凝眸瞧去,只見紅姨手裡握着一個做工精緻的木牌,也許是經歷的時間久了,那木牌的棱角都被磨出了光溜溜的圓角來。但這個東西不管磨損城個什麼樣子,李固是萬萬不會認不出它的,那就是兵部統一配置的腰牌,但凡官兵都會有,州里的駐軍是木牌,而各地的禁軍是銅牌,這些東西是不會輕易示人的,只有在覈查身份時,才許拿的出手。
當下李固瞧見了這個東西,那絡腮大漢竟然是官兵身份,既然不是史進,那就好說的多了。只是,這一羣官兵爲何要冒充少華山的人馬前來招降呢。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難道,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任務麼?這華州的總兵督監都被少華山打的慘敗,這州里的駐兵大傷元氣,知府恐怕此刻正急的向上面遞交陳詞,急請救兵呢,哪裡還有功夫做出這樣的手筆來。
紅姨看着李固盯住那木牌不放,就像那些男人們盯住女孩子肚兜裡面了似的。紅姨心裡便頓然曉得,自己手裡的這個玩意意義可非同一般。於是,將手一送,把那個木牌直接丟給了看的直髮愣的李固。
李固接過手來拿到燈下細細一看,根據這木牌上所刻的信息,這絡腮大漢叫做趙二毛,是華州兵馬督監孟森手下的一個極小的跟班。李固有些如坐鍼氈了,那孟森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官場上不但和樞密院童貫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這個人更是心機深邃,但凡被他盯上的人,十有**都沒什麼好下場。
只是,聽人傳言,華陰縣已經徹底被少華山的人馬所佔領,孟森手下的將士也被殺的七零八落慘敗不堪,至於孟森處境和下落,到現在着實還沒有什麼確切的消息,有人說被亂軍射殺了,也有人說隻身往汴梁逃了直接投奔童貫去了,還有人說他被史進幫了,當下正關在少華山的水牢裡,這些都是衆人們聲口不一的謠言,至於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當真現在斷定不得。可是,孟督監的人馬此刻突然以這樣的一種姿態出現在關西鎮,那這事情可就詭異的多了。
紅姨瞧李固眉頭愈發凝重了,當下還來不及開口,李固便搶先說道:“紅姨,這事態恐怕不是你我想象的那般簡單,我是關西鎮的保長,無論如何逃脫不得干係,但是,你卻沒必要涉足進來。畢竟,是福是禍,現在全然不知,何苦……”
紅姨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道:“奴家曉得你的意思,囉裡囉嗦的還這麼多‘但是’‘畢竟’的,還不是想幫你忙麼,那好了。既然人家不領情,那麼奴家就不管咯。”說着便要起身而去。
李固不曉得這女人是真懂事還是假裝生氣,便陪着笑,連連道:“紅姨莫急!紅姨莫急,我也是爲你好……官場上面的人,複雜的很,有時候比江湖還深,還要莫測……你看現在你都在關西鎮待了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做大這月朦朧,何苦來與我一同涉險,還不如安安穩穩過幾年好日子。”
李固這番話說得着實是實在,也說得很夠義氣,在江湖上很多兄弟便是因爲這個願意前來投奔,更願意爲他出些力氣。紅姨當下聽了,心裡曉得李固所想,便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好吧,都依你不就好了。”
紅姨說過這話,李固心裡便稍稍鬆了下來,可是紅姨嘆息罷了,轉而又道:“可是,在姑娘們去後院的路上,我已經暗下紅令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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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可把李固唬的站身起來,李緘的臉上也不由地爲之色變,他曉得那紅令是什麼東西。在月朦朧裡面,用燈籠懸掛打出的暗語,也有時是紅姨親自傳達的口訊,只是不管是那般,這紅令都是要命的勾當。於是李緘不禁略帶責怪的口氣顫顫地問出了口道:“紅姨,你可曉得你現在在做什麼!”
紅姨輕輕點頭,道:“這人不是少華山的人馬,卻敢冒充,想必是來頭不小的官兵,只是,這樣的事落在你們兄弟手裡,那又有什麼法子可應付,反正他們是秘密前來。那不若,我替你一併收拾了,就當這幫人從來不曾來過關西鎮,不曾見過你李固李大人!”
李固聽的直冒冷汗,紅姨這般做雖然也是一個辦法,但是,這卻是要讓紅姨自己擔負極大的後果。李固還不及開口駁她,只見房門此刻哄地一聲便撞開了,一個女子連同一個大漢,一起倒在屋裡的地上。而此刻,那女子卻死死抓住大漢的領口,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一下,可把在座的衆人着實嚇了一大跳。定睛開始這才知曉。李固和紅姨同時開口,一個叫了聲“劉唐!”一個叫了聲“冬菱!”。原來都是自己人,如何卻這般廝扭在一起。
李固喝道:“劉唐,這是爲何,大老爺們兒怎麼和小女子廝打一塊!”
劉唐掙扎起來,立在一邊,看了眼那爬起身來的冬菱,有些氣惱地道:“俺不想與她動手,怎奈這女人當真難纏,俺有要事稟告,她卻死活不然俺進來。”
冬菱狠狠瞪了劉唐一眼,轉首向着李固紅姨等人做了一禮,柔着聲音道:“我不知他是李老爺的人,這下可要怪我咯。”這話說的厲害,女人天生兩張嘴,下面的厲害,上面的那張更是要命。就這一句話,就讓李固沒得話說,反倒是將了劉唐一軍。
劉唐心裡氣不過,便又道:“我不想和這小妮子動手,但是這小妮子着實不饒人,先是搔首弄姿地一番挑逗,俺便是要進來,她便換了一副死纏爛打的手法。俺看不慣,心裡一時着急便要硬闖,。誰曉得這小妮子竟然趴在俺身上,還將腿腳將俺捆了個緊,就這般才爭鬥不下跌了進來。”
這一番說,可把紅姨說笑了,她拿手絹輕輕掩了掩嘴,道:“呵呵,是我叫他們在外面候着,閒雜人等一個也不叫放了進來。”說罷朝冬菱一笑,投了一抹讚許的目光便道:“冬菱,你先下去吧。”
“是。”冬菱又做了一禮,臨走狠狠滴瞪了劉唐一眼,這才踩着如雲碎步迤邐而去。
房門再次關上的時候,劉唐趕緊走了過來,方要開口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於是拿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紅姨。
這意思李固曉得,便將頭點了點,這意思是不必避嫌,但說無妨。
於是劉唐這纔像個頓時決口的大堤,開口便驚下了整屋的人道:“大哥,那個人死了!”
“誰!”其實李固知道劉唐指的是誰,但是還有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那個‘白浪’死了。”
白浪是李固他們李府對試驗品瘦猴的代號,他們本來希望通過白浪來得到他們想要的所有信息,可是沒想到卻把人家給弄死了。
“怎麼死的,不是交代過你們了麼?”李固有點驚詫地看着劉唐。劉唐在他手下是最靠得住的人,不但是功夫最俊俏的一個,也是辦事最妥當,腦子轉的快的人。今天的這件事,實在事關重大,不得不讓李固小心翼翼,所以特意將在外打理“生意”的劉唐快馬加急的招了回來,可是,卻還是出了這般大的紕漏,不得不讓李固有些吃驚。
“大哥,咱們府裡有‘反骨’!”反骨在道上的黑話,意思就指那些背叛臥底的奸細。劉唐沒有接李固的話,而是說了這麼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將在座的三個都驚的又是一怔。
“誰?”
“這……那人,俺卻和他不熟,平日裡不怎麼言語,所以俺也沒有怎麼注意他,這人使得是一把柳葉蛇刀,腳上功夫了得的很。”
“柳葉蛇刀……腳上功夫了得……”李固和李緘相互看了一眼,嘴上默默唸叨着,便將頭一點道:“是石勇,人送外號石將軍。”
“他怎麼了?”李緘覺得劉唐突然提到這人定然是有問題,便趕緊補了追問道。而且這石勇是一月前纔到關西鎮上來的,正是李緘發現了這號人才,才引薦給大哥李固的,今個一聽這石勇的名字,李緘自己心裡如何能不心驚肉跳。
“他和另一個兄弟護送了那白浪進來,可是,眼看着俺就要將所有的消息問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那廝卻在背後下黑手,還好俺反應迅捷,不然就正當着了他們的道了。”劉唐這般說了,當真把李固聽的心都驚了,劉唐繼續道:“那鳥廝不但下手傷俺,還將另一個兄弟也殺了,俺不想制住他卻沒想到,他趁俺不得空,竟然聲東擊西將白浪一刀殺了,俺看着火大,便一發傷了這廝,卻不想,這小子腳下功夫倒是不差,幾個起落就沒了影子。”說罷劉唐甚是懊惱。
“那他爲何要這般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