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肖搖了搖頭,扇子軟綿綿地搖着,“走了!他性子也太倔了,這麼強的自尊心,若哪日打辯訟輸了官司,怎麼辦。”
他們還沒發現宋吉昌是這樣的個性。
“隨他去吧。”錢道安道:“人各有志,我們強留他,他也不高興。或許他冷靜幾日,就想通了呢。”
周肖嘆氣,“只能如此了。”
“你別生氣,我們都沒有怪你,是你讓三尺堂像個訟行,也是你讓我們成爲了真正的訟師。你是誰,我們都很清楚。”錢道安道。
竇榮興跟着點頭,“是啊,是啊。是你帶我們奔小康的。”
“不用寬慰我,我好的很。”杜九言揚眉道:“過兩日我要出趟遠門,宋吉昌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手中的案子也多調查一番,不要急於求成,爭取開門紅。”
大家都跟着點頭,周肖問道:“你接了案子?”
“被迫無奈,接了個案件。”杜九言道:“在新化縣,有點小麻煩,所以我可能要多耽誤幾日,你們好好的,有事就去找焦三幫忙。”
周肖應是,“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嗯。”杜九言說完,有人出現在未關的門口,衝着裡面語氣生硬地喊道:“杜九言,在不在。”
竇榮興回道:“在啊,在的,請進來吧。”
“訟師牌!”那人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張牛皮製的,蓋着紅印的紙和一方白玉雕的銘牌,兩樣東西朝院子裡一丟,“自己撿吧。”
說着好像怕被人打,一溜煙的跑了。
“太過分了吧。”竇榮興過去撿起來,氣的朝門口罵道:“你們爹孃死了,不能放鞭炮是吧。”
別人都是喜報貼門,鑼鼓鞭炮齊響的。
到杜九言這裡,居然將訟師牌丟進來了。
“欺人太甚!”宋吉藝擼着袖子就要追出去,杜九言拉住了他,含笑接過訟師證和牌子,拍了拍灰,“此處不響,別處響,無所謂了!”
這東西,得來不容易啊。
“總有一日,我們要放倒西南訟行!”竇榮興怒道。
以前沒敢想,但現在有了杜九言,他就敢想一想了。
杜九言對着光照了照玉牌,上面四個正楷大字:大周訟師。小字則是她杜九言的名字。
“九哥,這是你表字吧?”竇榮興道:“寫你表字不合適,應該寫本名啊。”
竇榮興姓竇名盛,表字榮興!
他的名牌上刻的就是竇盛。
“我沒表字,這就是我的名字!”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此事不怪他們!”
大家啞然,忽然想起來,杜九言說她以前要飯來着……難道是經歷過什麼,所以纔會沒有長輩恩師賜字。
杜九言將東西收了,這是她第二次考,感覺到是不壞。
“按理,你是第一名西南必定邀你入會,但今天看來是不會了。”周肖笑着,道:“你這頭名,風頭太足,他們不敢留你。”
杜九言哈哈一笑,道:“若要請我自是要去的!”
“你不能去!”宋吉藝一把抱住杜九言,“你走了,我們沒肉吃。”
杜九言敲他的頭,“笨,起開!”
大家都笑了起來,錢道安將宋吉藝拉過來,笑着道:“九言是打趣,你倒當真了。她若想進西南,又如何會幾次和他們鬧僵。”
“是啊,九哥要是真想進西南,第一次去求學,就不會和人吵架了。”竇榮興嘿嘿笑着,邀功,“對吧,”
宋吉藝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撓着頭,湊着杜九言道:“我、我、我這不是緊張嘛。”
“兩件事成了一件,等另外一件也成了,我就啓程了。”杜九言出門,“你們大膽點,我要回來聽好消息啊。”
大家送她出門,笑着應是。
杜九言回了家,小蘿蔔站在門口迎她,笑嘻嘻地道:“爹,你回來了啊。”
“我要出門辦差,勞駕,給點錢!”杜九言道。
小蘿蔔哦了一聲,“去哪裡,要幾天,帶不帶我?”
“去新化,時間未知,你在家裡跟着先生。”杜九言擰了擰他的耳朵,“小貔貅,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小蘿蔔跑回房裡,一會兒又跑出來,扭扭捏捏遞了個荷包過來,“給,這麼多夠吧。”他剛給了她十兩的零用。
杜九言看了他一眼,抖開荷包,掏出五兩銀子,“你覺得夠不夠?”
“夠啊,一天五錢,你可以用十天,而且,你是辦差,理應請訟人出錢!”小蘿蔔掰着指頭又算了一遍,“爹啊,真的夠的,你省着點,我們很窮的。”
杜九言磨牙,體會到一分錢難道英雄漢的滋味,“再加十兩,我和銀手一起去!”
“我也去嗎?”銀手不知從什麼地方滋溜躥了出來,眼睛發亮,“九哥,你終於看到我的才能了是吧。”
杜九言白了銀手一眼,和小蘿蔔對峙。
“好吧!”小蘿蔔蹬蹬跑回房裡,將門關好,從牀底拖出一雙舊鞋,在鞋子裡摸出一把碎銀子,數了數,又放了一個回去,想了想又拿回來,慢吞吞地出來,遞給杜九言,“真沒錢了!”
“我說十兩,你給八兩,是我兒子!”杜九言不知道,作爲這樣孩子的母親,應該是高興還是氣憤,索性擺手道:“行了!”
小蘿蔔笑了起來,省了二兩!
“爹!”小蘿蔔神秘地拉着杜九言到一邊,壓着聲音問道:“我覺得,漂亮姨姨很不錯。”
杜九言一怔,不解,“什麼漂亮姨姨?”
“路小姐啊,我覺得她很漂亮,而且,可愛大方很單純的。”小蘿蔔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杜九言。
第一次,杜九言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遲鈍。她一個暴慄敲在兒子頭上,咬牙道:“是人不錯,還是錢不錯?”
“爹啊,都一樣的。”小蘿蔔揉着頭,嘟着小嘴。
杜九言氣的不行,“你是裝傻還是真傻,我能娶嗎?你要是真動心就快點長大,你來娶。”
“那不行,我長大漂亮姨姨就老了。”小蘿蔔唉聲嘆氣,“這麼多銀子,可惜了。你爲什麼不能娶,姨姨喜歡你啊。都是女人也能娶的,對吧。”
要順道對兒子啓蒙一下男女分別?杜九言思慮了一下,語重心長地道:“兒子,咱們目光放長遠點,你爹我,能掙!”
“可你現在沒有掙這麼多啊。”小蘿蔔嘆氣,道:“那等你掙這麼多以前,你要省着點花錢,不能亂買東西的。”
瞧,只要是關於錢的話題,小蘿蔔總能很好的掌控主導的局面。
“小蘿蔔你說完沒有,我有話問九哥。”銀手湊上來,笑嘻嘻地道:“九哥,我們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去呢?”
杜九言道:“去新化,等跛子回來再定。”
“那我去收拾一下,把傢伙拿出來……”銀手說了一半,討好地笑看着杜九言,“傢伙是……是雨傘,火石,別誤會。”
杜九言沒理他,將訟師證和牌子放在桌子上。
小蘿蔔一下子撲上去,咯咯笑着,“爹啊,這就是訟師牌嗎,你好厲害啊!”
陳朗、鬧兒和花子也趕忙過來,大家圍着看,陳朗叉手笑道:“杜先生,恭喜!”
“先生同喜!”杜九言笑着回禮,“我明天要出去辦差,小蘿蔔就要勞煩先生照看了。”
陳朗也還禮,笑着道:“不勞煩,爲杜先生做事,陳某榮幸之至。”
“先生也會開玩笑了。”銀手笑着,大家也跟着笑了起來。
跛子直到第二天下午纔回來,風塵僕僕,杜九言迎出來,他笑着遞來一份卷宗:“事成了!”
“厲害。”杜九言打開,上面很清楚地寫着新化得玉案的始末,“那我就能放心去了。”
跛子無奈地搖頭,“你將新化送去府衙審覈的判牘拿來,是準備去新化辦這個案子?”
“嗯。正道不行只能偷了。”杜九言道。
跛子提醒道,“新化和廣西接壤,比邵陽還要亂,你小心點。”
“多謝提醒,我會小心行事。”杜九言收拾了東西,下午去找蔡卓如。
蔡卓如也正收拾好,笑着道:“正想去找你,明早啓程如何?”
“好!”杜九言正要說話,路妙跑了過來,提了一個很大的包袱,“九言,這個是我準備的點心,你路上帶着吃。”
杜九言盛情難卻,接在手裡。
“沒有我的?”蔡卓如控訴地看着路妙。
路妙白了他一眼,“你和她一起的,就一起吃唄。”
“走、走!”蔡卓如拉着杜九言出門,“我有馬,你會騎馬吧。”
路妙跟在後面跺腳,喊道:“表哥,你要幫我照顧好九言啊。”
“完了!”蔡卓如搖着頭,一臉同情,“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