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原告還是被告,皆由剛纔案件調查時,自己得出的判斷來定。
至於兩邊人數的多少,並無要求一定要旗鼓相當。
因是審案辯訟,靠的是律法和證據,而非僅僅是人多和口舌取勝,所以,向來沒有人數公平一說。
呼啦啦,薛然話落,就有一大半的人走到他的身側,選擇了替被告辯訟,認爲田氏沒有殺人,而牛氏的通姦謀害一說,是誣告。
剩下二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着你,一時居然舉棋不定。
“先……先生。”邱聽聲舉手,道:“如果都去被告,是不是此案就作罷了?”
薛然看着他,道:“不會!但不要跟風,都考慮清楚。刑以正刑大人當年接此案,必然有他的道理有理由,所以,今天安排你們將此案重走一遍,所有的線索和證據你們是親眼看到,親手取的。”
“如何推斷,請依據自己的調查結果,有理有據,不要衝動和隨大流。”
邱聽聲就猶豫地看繆付,“怎麼辦?我們選哪邊?”
他們十個人也不用非要在一起的。
“原告沒有人。”秦長亦低聲道:“而且,西南所有學子都在被告那邊,我們也去被告那邊好了。寧願案子被取消重考,也不能因此而丟分啊。”
繆付點了點頭,忽然又轉頭過來,看着杜九言,“你選哪邊?”
杜九言正要回答,忽然肖青楓喊道:“杜九言,你不是很狂嗎,你敢不敢選原告?!”
“她可沒有膽,她都是靠運氣的。”蔡寂然道。
“昨天那麼狂,今天接着狂啊,你若選被告,你就是對所有人承認,你所有的狂都是虛張聲勢,徒有其表!”馬毅道。
俞躍指着杜九言,道:“我不想和無賴站在一起!”
場面嗡嗡響着,大家雖對西南幾個考生的態度有看法,可也都知道,兩方的矛盾已經白日化。
西南考生這種態度,也在情理之中。
而這些也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他們很想知道,杜九言會有什麼反應。
順着激將法選原告?那杜九言這一考肯定完蛋。
“一人一句就讓她沒機會開口了。”有人低聲道。
“這次她麻煩了。”有人遺憾地道。
好奇地目光,紛紛落在杜九言身上。
劉嶸勤也看着她,莫名想知道,這個少年,會選哪邊!
選哪邊都沒錯,哪怕最後被告贏了,只要訟師表示可圈可點,也會給與及格。
“這樣啊。”杜九言忽然凝眉,目光一掃落在對面,“我也不想與爾等爲伍,那我……”
她說着,走了幾步轉頭來,兒戲似地一笑,“我選原告好了,這樣大家就都如願以償,皆大歡喜啦!”
真選原告啊……那杜九言這科完了。衆人嘆息。
周巖幾人笑了。
邱聽聲壓着聲音道:“你別被激將啊,你爲原告辯訟,也得有證據和論據吧。”
“不到最後,誰知道結果呢。”杜九言一派從容。
餘下的八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去被告,無論外界如何,都要遵從內心的感受和認知。”繆付道。
八個人都點頭,他們的認知,都覺得牛氏因爲兒子的死不甘心,所以誣告田氏,想讓兒媳給兒子陪葬。
這樣的老婦太可惡了。
邱聽聲唉聲嘆氣,隨大流。
杜九言咳嗽了一聲,提醒道:“各位,認識一場我好心提醒一句。你們現在過去,必然做不到主辯,就算贏了,此場考覈只是給你們友情分,五十分。”
“而如果去給原告辯,輸是零分,可贏了卻是一百分。”
九個人目瞪口呆,這個賬他們沒有算。
“考慮考慮吧。”杜九言好心已經用完了,便負手慢悠悠地朝劉嶸勤走去。
樹木蔥蘢,烈陽的光影斑駁浮動,衆人就看到空蕩蕩的原告方,有少年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她雖背對着大家,但卻讓所有人覺得,她神色堅定,自信滿滿。
譁!
本來安靜的場地,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後面本來沒聽到對話的人,一下子看到了她,頓時有人喊道:“她真的去對面了。”
“杜九言真的夠狂,難道她想和我們這麼多人辯訟嗎。”
“我的天,她前天打完了西南十六人,今天難道還想我們五十九人打辯訟嗎?這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馬毅呸了一聲,冷笑道:“她根本不是來考試的,而是來出風頭的,讓她如願以償,多好!”
衆人如同沸騰的水,杜九言淡淡然走到劉嶸勤面前,拱了拱手,道:“先生好。”
“嗯。”劉嶸勤微微頷首,依舊沒有多餘的話。
“杜九言,我跟着你去!”邱聽聲當機立斷,朝杜九言小跑過去,“杜九言,我跟你後面,一會兒打訟,我給你打前陣。”
“好啊,你說幾句,感受一下考試氣氛。”杜九言遺憾地道。
邱聽聲哦了一聲,點着頭道:“反正我聽你的,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爲了一百分,我拼了!”
“雖然你不聰明,但是你運氣好。”杜九言輕輕一笑。
中間,原本剩下的二十幾個人,有一半糾結之後去了被告方,而繆付和秦長亦幾人,猶豫之後,也還是去了對面。
如此一來,這邊原告方,就只剩下杜九言和邱聽聲。
史無前例的狀況,林子裡外,一片譁然。
“先生。”杜九言笑着問道:“咱們人少,凳子多,能坐嗎?”
劉嶸勤撇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不能!”
“先生小氣。”杜九言撇嘴,和邱聽聲站在劉嶸勤身後。
劉嶸勤嘴角抖了抖。
“稍後原告先說,你們打起精神來,她最擅長偷換概念,設套下陷阱。”有訟師低聲和周巖幾人交代,“此案,她沒有任何證據,涼他也說不出什麼來,你們稍後上去,只要按順序,將反駁的條例一一擺明即可。”
“是!”周巖躍躍欲試,今日過後,天下人都會知道他!至於杜九言,滿場六十人,將只有她一人是零分。
想一想,就覺得高興和興奮。
這個蠢貨,果然被一些表面的東西迷惑了!周巖忽然很期待一會兒的辯訟。
希望你能一直都能狂下去……不過,不可能!
“她死定了。”蔡寂然摩拳擦掌,“一會兒看她說什麼。”
馬毅冷嗤一聲,道:“能說什麼,跳樑小醜唄。”
他們的議論聲並不小,繆付和秦亦長几人一陣驚駭,暗暗慶幸,沒聽杜九言的。杜九言讓他們去,就是想要拉着他們做擋箭牌!
邱聽聲那個傻子,這次肯定是沒希望了。
“開始吧。”薛然看着對面的杜九言,此案他看過,不知道爲什麼付韜沒有判定,但案子的證據很明顯,牛氏無論說的真假,都不可能打的贏。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選擇此案,因爲杜九言確實如他所料,強出風頭,與所有人爲敵。
說開始,牛氏被帶上來!杜九言作爲原告,先說話。
衆人就看到她和邱聽聲耳語了一句,邱聽聲一臉發懵,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真、真說?”
“你不是要先說話嗎?”杜九言道。
邱聽聲扭扭捏捏,“不,不要啊。我害怕!”
“那你別後悔!”杜九言上前,衝着劉嶸勤,衝着所有人一叉手,道:“三尺堂杜九言,爲原告牛氏辯訟!”
衆人或面露不屑,或幸災樂禍,就等着她開口出醜。
“都說田氏是冤枉,沒有姦情,而我認爲,她不但有奸還可很可惡可恥地與姦夫合謀殺人!”
“至於如何證,有五點!”她說着,走到原告牛氏面前,問道:“十一月某夜,你聽到田氏與男子在屋後草垛苟且,後又聽到男子跑向村裡的聲音,可是如此?”
牛氏點頭,“是!我眼睛不好,但耳朵很靈。”
“那我問你,當時是幾時幾刻,你可知?”
牛氏回道:“卯時過,因爲城門炮響是卯正,一個時辰後天纔會通亮。但雖然當時天沒亮,但是村裡的雞已經開始打鳴,我估計卯時過半左右。”
因爲是冬天,天亮的很遲,所以就算是卯時過半,天也是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好!”杜九言點頭,又看着衆人,杜九言道:“當時城門已開,城中的人都能出城。假設,牛氏確實聽到了田氏在草垛苟且,那麼對方是不是本村人,並不能肯定,至少,範圍應該擴的更大!”
她話一落,對面有人忍不住,道:“要你這麼說,隔壁田家村的男人也該查一查。”
“不用!”杜九言擺手,“如果是田家村人,在那個時間點,一個陌生人出現在村裡,早起勞作的村民必然會看見。”
“我已問過,那些日子的早上,並沒有人看到有外村人一早出現在村子裡。”
這一點不用證明,這麼大的事,關係全村人的名譽甚至某個人的性命,大家如果有印象必然會報上來。
“進村時,各位可注意到,路上有車轍印跡,但劉家村全村無車,那麼車轍印又是如何留下的。”
周巖道:“這裡是廖家的田莊,有車轍印並不稀奇,自然是哪個管事進村查看,留下的車轍印,這種證據,如何能拿上堂。”
“周公子真聰明!不過,一切可疑,都等待佐證!”杜九言撇他一眼,轉身繼續道:“那麼,如果一個陌生人在村裡奔跑或者走動,大家會注意到,可如果廖家的管事一早駕車來村裡辦事,大家會如何?”
周巖臉色一頓。
“習以爲常啊!因爲經常來。”邱聽聲道。
杜九言頷首,“此事,乃是我推斷,實情如何,可傳村中任何一位村民來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