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申道儒和杜九言道,“我見到季太妃的那次,是她去世前一個月。”
杜九言微怔,看着申道儒。
“她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一直生病,氣色不好。”申道儒道,“她來燕京訟行,我們隔着簾子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她說她要死了,希望我能幫她找到這把扇子,等將來九江王重罪加身之時,能用這把扇子救他一命。”
“她說完這些,留下了這枚戒子就走了。”申道儒的道,“一個月後,我就聽到了她病逝的消息。”
申道儒說完看向杜九言,問道:“你說,九江王即將重罪加身?”
“是!”杜九言道。
“我到底食言了。”申道儒靠在牀頭,“不過,我還是要試試,畢竟我答應過故人,將來去了,沒有顏面對她。”
杜九言沒有說話,她現在有很多疑問。
跛子忽然站起來打開了門,大家都看着他,長安更是一臉驚訝地看着跛子在門口,和一個蒙面的黑衣男子說話,兩人小聲說了幾句,男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院子裡。
來去如入無人之境。
長安目瞪口呆,杜九言如果真的想要殺他們,真的是易如反掌。
“怎麼了?”杜九言看着跛子。
跛子看向她,道:“九江王府起火了。”
“起火了?”杜九言驚愕地道,“桂王還在九江王府?”
跛子點了點頭。
“走!”杜九言心頭一跳,感覺非常不好,話音落人已經跑了出去。
跛子也跟着出去。
申道儒頓時坐直了,盯着門口喊道:“長……長安,拿着扇子快去。”
“快!”
長安也跟着跑出去。
九江王府不是闔府全起火,而是主院裡起火了。
杜九言心頭突突地跳動,推開門口擋道的人,衝進了王府裡。
“小妖精不會這麼傻吧?”杜九言看着跛子。
跛子道:“不會。”
兩人進了王府,火勢已經躥的很高,猩紅的火舌在屋頂跳動着,像個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將整個院子吞噬入腹。
“王爺呢?”杜九言拉住了九江王府裡的一個小內侍,小內侍六神無主地指着火場裡,道:“在、在裡面。”
杜九言眼皮子直跳,問道:“我問桂王,桂王爺!”
“也在裡面。”小內侍跪下來,道,“兩位王爺都在裡面。”
杜九言眼前一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魂飛魄散,她不敢置信再問一次,“你說什麼,說清楚。”
“兩個王爺本來在屋裡宴席室裡喝酒的,火……火就從宴席室裡燒出來的。”
“兩位王爺沒有出來,一個人都沒有出來。”
小內侍磕的頭破血流不敢停下來。
“不可能!”杜九言回頭抓着的脖子的手,嗤笑道,“他說桂王在裡面沒出來,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出來。”
跛子回握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在微微發顫。
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杜九言,慌亂無措沒有半分平日的鎮定從容。
“我進去找找。”跛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要進院子,杜九言目光一清,駭了一跳道,“你怎麼進去?這火這麼大。”
騰騰的火彷彿能燒着頭頂的雲層,站在旁邊就跟架在火燒烤一樣。
跛子回頭看她一眼,道:“沒關係。”
他說着,接過來旁人手裡的水桶,兜頭淋在身上。
“不行。”杜九言拉着他,“都沒有弄清楚狀況,就這麼衝進去。王爺又不是傻子,沒有理由在裡面不出來。”
跛子蹙眉道:“要是他中了迷藥呢?”
杜九言目瞪口呆。
跛子知道她亂了分寸了,所以提醒她,“如果不是中毒,他怎麼可能不出來。”
“我去!”杜九言淋溼了自己,“你在外面接應我。”
救桂王,她沒有理由讓跛子涉險。
她救桂王是因爲愛情,就算死了也是和桂王在一起,可跛子如果有三長兩短,她和桂王就算活下來,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九言!”跛子拉住他。
“別囉嗦,來不及了。”杜九言推開跛子,朝火場衝了進去,不等她多走兩步,內衛的人衝了進來,他們披着溼透的被子,喊道,“讓開。”
杜九言被他們撞開。
六個人衝進了宴席室裡。
屋頂已是搖搖欲墜,彷彿再多燒一刻,就要塌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爲何會起火。”趙煜進來了,一身龍袍滿身的怒氣,“人呢,都死了嗎?”
太后也從外面進來,站在院子門口,看着火勢,一臉的驚恐和絕望,緊緊握着錢嬤嬤的手,道:“他們說墨兮在裡面?”
“不會的,我們王爺多聰明,怎麼可能起火也不曉得出來。”錢嬤嬤哭着道。
太后喃喃地道:“要、要是他出不來呢?”
錢嬤嬤腿一軟,差點拉着太后一起摔在地上。
“王爺!”秦太夫人和季夏楠也趕了過來,她扶着門框嚎啕大哭,“王爺!”
“快去救王爺啊,進去啊!”
“太夫人,已經有人進去了。”
院子裡一片嘈雜。
安國公也急匆匆地來了,打量了一週,到趙煜身邊,道:“聖上,這裡危險,不如先去院子外面等。”
“院子里人太多,救火的人進出也不方便。”
“九江王和墨兮都在裡面。”趙煜不敢相信桂王會在裡面,他由安國公扶着出來,院子裡的人也都跟着出來,只留下打水撲火的人。
杜九言緊張地看着火場。
“你站好了。”跛子和她道,“我進去。”
杜九言拉着他,跛子道:“他們的方法很好,我也用棉被,一定將桂王帶出來。”
“你小心點。”杜九言道。
跛子頷首,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接了個溼的被子,頂着被子衝進了火裡。
杜九言也跟着要進去,一把被錢嬤嬤拉住,她道:“那麼多人在裡面,您在外面等就好了。”
“我、”杜九言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渾身溼漉漉的,抱着頭蹲下來。活了兩輩子,她自認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但今天她無法冷靜下來,讓自己理智一點。
“王妃,”錢嬤嬤道,“王爺一定沒事的,肯定沒事。”
杜九言點頭,看着房間裡,喃喃地道:“房間就那麼小,怎麼還沒有找到人。”
她焦慮、心慌,兩腿發軟,坐在地上視線緊緊鎖在房間的出口。
忽然,有兩個人從火光裡衝了出來。
杜九言就看到他們抱着一個黑乎乎直條條的東西衝了出來,她蹭地一下站起來,院子外面也響起秦太夫人的驚叫聲,喊道:“這是什麼?”
兩個裹着被子衝進去的內衛將他們擡出來的東西放在院外的地上。
“這、這什麼?”秦太夫人驚叫地喊道。
大家都沉默地圍着燒焦的東西站着,沒有人說話。
這個形狀,就是個燒焦的變形的已經完全辨認不出容貌和身形的“人”。
“是誰?”太后沉着聲音問道。
兩個內衛回道:“不、不知道是誰,裡面還有個人。”
杜九言站在院門口沒有過去,她絕對相信那不是桂王,所以她連看都不想看。轉過頭,就衝着火場而去,不等她上臺階,火場裡又衝出來兩個人,兩個人空着手,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甚至不想再看到他們再擡出一具燒焦的人出來。
“人呢?”杜九言喝問道。
兩個人將被子丟在一邊,指着裡面,“出、出來了。”
杜九言朝裡面看去,就看到跛子揹着個人從裡面衝裡面衝了出來,被子蓋在那個人身上,她看不到臉,但是這雙拖着地的腿,立刻就昭示了他的身份。
“王爺!”杜九言上去,扶住了跛子的胳膊。
跛子道:“快走,房子要倒。”
“都出去!”杜九言吆喝着喊道,“走!”
大家衝出了院子。
身後的正院轟然坍塌了,火星四濺。
杜九言將桂王身上的被子鋪在地上,跛子將他放下來。
等看清他,她不由長長鬆了口氣。除了衣服被燒了幾處,他周身完好沒有傷處。
像是被抽掉了力氣,她雙腿一軟跌坐下來。
“墨兮!”趙煜和太后以及錢嬤嬤上前,抱着喊着,趙煜衝着薛按道,“水拿來。”
薛按早就準備好了,忙端着臉盆和溼的帕子給桂王擦臉。
“墨兮,”太后掉了眼淚,抓着桂王的手,喊道,“墨兮你醒醒啊。”
桂王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無論怎麼喊他都無知無覺,太后喊了好幾聲,和趙煜對視一眼,她顫抖着手去探桂王的鼻息。
杜九言愕然地看着太后的動作,耳朵像是失去聽覺,只有太后的手勢和動作,聽不到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