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來三尺堂問過。”錢道安道:“不過你不在,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杜九言道:“是殺人方請訟,還是被害人?”
“殺人方請訟。”錢道安道:“兩個案件,都是殺人方。”
杜九言蹙眉,“燕京那邊接了?”
“他們一般都會接,多些案件,讓訟行的新人歷練。”錢道安道:“不過,有個案子雖不是殺妻,但也和送子湯有關。”
應該就是魯夫人和她說的爭奪家產的案件了,“什麼樣的案件,你細細說說。”
“是這樣,”錢道安和大家說這個案子,“韓家在懷柔是個大宗族,光五服內的兄弟就有七八十人。那邊的韓家鎮,全鎮的人,都姓韓!”
“他們宗族嫡出嫡長繼任族長,族長有打理統管族內所有買賣的權力。”錢道安道:“半年前,他們上一任族長病死,由他的十四歲的獨子繼任。”
“這本來無可厚非的事。但偏偏有人在族內傳揚,鐘山寺送子湯的事情。”
“說他們現任族長,根本不是韓氏的骨肉,而是鐘山廟裡和尚的。”
杜九言揚眉道:“所以,他們找人打官司,要將這位新任族長踢出局?”
“是,”錢道安道:“燕京沒有接這個案子,估計是因爲不好辯訟,也不能證明。他們就找到三尺堂來了。”
杜九言搖頭,“我看他們不是嫌不好證明,他們是想把麻煩推給我們。”
“那我們接還我不接?”錢道安問道:“畢竟和送子湯有關,所以我想等你回來,商量過後再說。”
杜九言道:“現在都在忙懷王案子的事,府衙現在也沒有空處理他們的案件。就算報了,也是要排隊等的。”
“你回了他們,等等再說。”
周肖道:“韓家的人不少,又是關於送子湯。就怕鬧出來後,就真的徹底壓不住了。”
“頭疼,”杜九言道:“看現在這形勢,恐怕已經是壓不住了。”
男人對於這種事,非常的敏感和沒有自信,一旦有人質疑,他們哪怕當時否認,可心裡也會存下懷疑。
“吃飯,”杜九言道:“事情太多,咱們吃飽了再說。”
桂王從外面進來,看見一屋子的人,問道:“幹什麼?”
大家吃過飯,桂王才從宮裡回來,剛吃過飯,杜九言悄無聲息地進來,他掃了她一眼,問道:“幹什麼,鬼鬼祟祟的。”
“王爺,”杜九言道:“現在還能去宮裡嗎?”
桂王看着她,“出了什麼事,你要進宮。”
“下午的時候,申道儒找我了。”杜九言將申道儒的目的說了一遍,桂王凝眉道:“就是那柄你無意間得到的扇子,我看是個普通的扇子,有什麼特別的?”
杜九言道:“就是因爲沒有發現,所以我纔想去宮裡一趟。我聽說祖師爺留下來的東西,宮裡還保存了一些,我能不能去看看?”
“現在去?”
杜九言點頭,“畢竟申道儒只給了我五天時間。我得抓緊時間才行。”
“爲什麼不讓跛子將路上要來的人都殺了?”
杜九言敲着桌子,低聲道:“我有個很大膽的想法,不過,等我確定我的想法的對錯,再決定要不要解決路上來的人。”
“走吧,王爺!”杜九言拉着他起來,“這個時候,是您體現自我價值的時候。”
“本王需要這樣體現價值?”桂王哼了一聲,但還是被杜九言拉出去了,他反手牽着她的手,“這個時候宮門不一定叫得開,要是進不去,就明天早上吧。”
“所以說,體現你價值啊。”杜九言抽自己的手,桂王似笑非笑地道:“你在求我辦事,態度必須要有。”
杜九言道:“我從來都是賣藝不賣身,王爺,您這是讓我出賣色相啊。”
“我就稀罕你的色相,別的你賣了,我也不要。”
杜九言撇嘴,乖乖被他拖着手出去了。
他的手指修長,握着軟軟的,也沒有繭子,手感很不錯。
別人叫開宮門當然不容易,但是桂王卻沒有阻礙,畢竟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幹。
進了門,兩人直奔御書房。
“要去和聖上打個招呼?”杜九言問道。
桂王頷首,“不打招呼不行,因爲祖師爺的東西,就在他的側殿裡。”
“祖師爺去世的時候交代的,他的東西,誰都不準挪走。不然他就詛咒他當不了皇帝!”桂王道。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祖師爺,很有個性啊。”
“沒有個性,能從一個不入流給人寫狀紙的訟師,開疆闢土改朝換代?”桂王看了她一眼,“你可不如祖師爺。”
杜九言點頭,“是。我可不能繁衍出你這樣令人頭疼的後代。”
“你再說一遍?”桂王回頭瞪她,“再說,我要的報酬,就不是牽手這麼簡單了。”
杜九言恭恭敬敬做出請的手勢,“小的錯了,王爺您請。”
“算你識趣。”兩人到御書房門外,小內侍看到他們來,忙推門進去回稟,一會兒就轉身出來請他們進去。
趙煜在龍案上批改奏疏,雙眸微紅透着疲憊。
“叩見聖上。”杜九言行禮。
趙煜放了筆,看着兩個人,道:“這麼晚來找朕,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想看看太祖留下來的東西。”桂王道。
杜九言點頭。
趙煜奇怪地道:“怎麼突然想起來看太祖的東西?”他說着又看着杜九言,“是九言要看?”
“是。”杜九言拱手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惑,或許看過祖師爺的東西后,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趙煜頷首,“也沒有多少東西了,都在裡面。朕陪你們一起去。”
他說着起來,忽然眼前黑了一下,人也跟着晃了一下,桂王三兩步過去扶住了他,蹙眉道:“你晚上沒有吃飯?”
“沒事,沒事。”趙煜扶着桂王的手,“朕就是坐的時間太久了,不能起的太猛。”
桂王道:“太醫看過沒有,怎麼說?”
“看過了,就說勞累過度了,要朕休息。”趙煜道:“他們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有空休息,朕當然會休息的。”
桂王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奏疏,凝眉道:“今天就算了,你早點休息。”
“就算再高的理想和目標,沒有身體,也是枉然。”
趙煜欣慰地看着桂王,捏了捏他的臉,“我們的墨兮,真的長大了。”
“扯哪去了。”桂王拍開趙煜的手,趙煜失笑。
人就是要對比,平日看桂王沒個正形,一會兒離家出走,一會兒出海,一會兒在廣西造反,後來遇到杜九言他也不造反了,天天跟着她查案子,又做縣令又當捕快的。
但是,只要對比過,就會發現,桂王不管怎麼鬧騰,他都是在底線內的折騰,這一點,讓他非常的欣慰。
“走,朕陪你們去。”趙煜說完,薛按提着個油燈,陪着他們從御書房的出去,到後面的院子裡。
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這個院子裡。
祖師爺的東西,在他自己去世前,就找好了這個地方。
打開門,是個不大的像是碧紗櫥一樣的隔間,隔間裡保持着乾燥,東西每個月都會拿出來通風晾曬,所以,祖師爺留下來的無論是書籍還是衣服,還都完好。
“都在這裡了。”趙煜指着裡面,“朕只看過清單,沒有進來仔細看過。”
杜九言打量着,裡面擺放着一人高的書架,書架上放着許多的書,各式各樣大概是祖師爺生前比較愛讀的。
在書架的對面,是一個小炕,炕上放着一個楠木製的箱子,箱子沒有上鎖,就靜靜地放在炕上。
杜九言心頭有些激動,她轉頭看着聖上。
“去看吧,手腳輕點,弄壞了太祖會怪我的。”
畢竟,他可是留下了遺言,誰把他箱子裡的東西丟了扔了弄壞了,他就詛咒他當不了皇帝。
有這話在前,他是碰都不敢碰。
現在同爲訟師的杜九言要看,他就順道也看一看,太祖到底留了什麼秘密給有緣人。
杜九言和桂王將不大的箱子打開,一股淡淡的木香味傳來,她打量着箱子裡的東西,最上面的是一本手札,她打開了手札,頓時在心裡笑了起來。
橫版的,從左往右,全是潦草的簡體字。
字還是很漂亮的。
“你認識這些字?”趙煜探頭過來打量着,連在一起就算了,關鍵有的字卻一半有的字卻幾筆,一邊看一邊猜,拿不準意思。
杜九言道:“認識一些。”
趙煜有些奇怪看向桂王,“墨兮,你認識?”
“不認識。”桂王小時候因爲好奇偷偷進來過,但看過之後又沒什麼內容,就再沒有來過了。
兄弟二人站在杜九言後面看着她。
杜九言一目十行地掃看着手札,若非趙煜在這裡,她要拍桌大笑了。
這手札內,沒有一句正經話,全都是祖師爺在吐槽罵人。
“我設內閣,那老不死的夏丞相,居然還反對。”
“反對個屁,誰他孃的是皇帝,我,我是皇帝!”
“我辛苦打江山,就是爲了享受,你居然還和我唱反調,讓我多幹活。怎麼着,我累死了你好造反?”
這幾句話的下面,還有一句英文,還是罵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