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王爺!”杜九言盯着第四次摔地上的紙鳶,“您這水平不行啊!”
桂王惱火的很,“等着,本王就沒有不行的時候。”
他說完,指着喬墨道:“趕緊跑啊,跑快點。”
喬墨拿着紙鳶努力跑的快一點,杜九言靠着樹幹,一轉頭看見方丈過來,忙揮着手,道:“方丈,要放紙鳶嗎?”
“三位施主,今日好雅興啊,來法華寺放紙鳶。”方丈笑着道。
杜九言嘆氣,“方丈,我最近很鬱悶啊,總有刁民想要害我。”
“要不,老衲給你誦經一段,你聽一聽,了卻心中苦悶?”方丈道。
杜九言笑道:“您這份力氣留着,等我哪日去了,您給我超度。”
“老衲可活不了那麼久。”方丈道。
桂王的紙鳶扎的頭重腳輕,第六次掉下來後,他回來他立在杜九言的身側,看着跛子飛的極高的紙鳶,很不服氣,“他做的什麼鬼東西。”
“王爺,我怎麼聽到了來自您靈魂深處,嫉妒的吶喊?”杜九言道。
桂王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嫉妒他?他哪裡如我?”
“誒?線怎麼斷了啊。”杜九言指着紙鳶道:“好不容易放上去的,一會兒要是我們走了紙鳶掉下來,豈不是便宜了方丈大師,白得一個好紙鳶。”
方丈愕然,哈哈失笑,“放心,老衲若撿到了,定然替施主好好收藏。”
“拉不住了,剪斷了自在。”跛子看着已經消失的紙鳶,和杜九言道:“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做什麼?”
杜九言搖頭看着方丈,“大師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要不然下棋?”
“說到棋,”桂王道:“本王想到和荊先生還有個殘局,不如今日去了了。”
方丈道:“如果王爺是準備收拾殘局,那老衲和王爺一起。”
“我也很有興趣。”杜九言道:“大師您領路,今兒我們跟着您混。”
方丈哭笑不得,“老衲忽然覺得年輕了數十歲。”
“數十歲可能不夠。”杜九言道:“您這年輕,至少再年紀四十歲才能和我們一起玩兒啊。”
方丈笑了,四個人穿過法華寺去了九流竹園。
雖天氣還是冷,但是竹園裡還一派春意盎然,他們說說笑笑一路走着,動靜不小,引着在竹林中讀書的學子們紛紛出來,見是他們忙上前來行禮。
“你們先生回來了嗎?”方丈問道。
“昨天回來的。”學生道:“大師您這時間趕的很巧啊。”
方丈笑着頷首。
杜九言打量着竹園,敲了敲竹子,踢了踢土,桂王問道:“做什麼?”
“找竹筍,”杜九言道:“顯然還沒有長出來。”
桂王白了她一眼,“沒出息。”
到了竹園外,就有兩個小書童迎了過來,“王爺,方丈……”一點都不生疏的行禮,“先生昨晚睡的遲了,這會兒剛起呢,我先給各位貴客沏茶,貴客歇歇腳,先生這就過來。”
“不礙事,我們在亭子裡喝茶也是不錯的。”方丈笑着去了亭子裡。
亭子四面掛着厚厚的簾子,小書童提着兩個爐子來,爐子上燒着熱水,小書童動作嫺熟地沏茶,一會兒工夫茶香四溢。
“這什麼茶?”杜九言端着茶,聞了聞,辨識不出,小書童道:“是竹葉呢。春日裡陽光正好新葉最嫩的時候,和着露珠摘下來的。”
“杜先生喝喝看,雖不如老君眉細膩,但卻有種粗獷的口感。”
小書童也就十三四歲,生的白白淨淨,笑起來很親和童真。但說的話卻一點不像個十來歲孩子說的,她含笑道:“這個粗獷二字說的極好。不過,九流竹園如此清新雅緻,到和這口感有些不相符了。”
“先生第二次來,第一次坐在這裡喝茶,所以有所不知。這竹園看着雅緻,但其實也是外表看上去而已,來這裡的客人什麼人都有,先生說雅緻不如粗獷舒服,客來尋的就是個舒服。”
“所以,我們早舍了雅緻,投在了粗獷的門下了。”
小書童的話剛落,簾子微動,荊涯沖走了進來,拱手道:“平日話不多的,倒是今日幾位貴客來,他像是個八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句雅緻,一句粗獷的……還不快去做事。”荊崖衝無奈地道。
小書童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跑了。
大家都起了身和荊崖衝行禮,杜九言打量着對方,他穿着一件竹葉青的道袍,長髯雪白散着花白的頭髮,徐徐走來仙風道骨眉目和藹慈愛,她和大家一起拱手,目光含笑。
“王爺過年好。”荊崖衝含笑道:“又是新的一年,王爺今日來是不是打算將殘局了了呢?”
“本來沒這個打算,但方丈大師催着我來,我正好無事,就來了。”桂王道。
荊崖沖沖着方丈拱手,“一定是大師在王爺手中吃了虧,現在也想看老夫吃點虧吧。”
“阿彌陀佛,紅塵事看破不說破!”方丈含笑道。
荊崖衝又轉頭和杜九言道:“昨日回來就聽小書童說過,杜先生年後來過這裡找人,小書童也沒有幫上忙,實在是抱歉。”
“不知道,找到沒有?”
杜九言道:“找到了,屍體就埋在法華寺的後山,小書童沒有幫上忙,但是樹頂的烏鴉給我們引路了。”
荊崖衝嘆氣,“這天下惡徒太多,實在令人悲憤惋惜啊。”
“生生死死,都是世人難逃的宿命啊。”方丈道:“案子已破,我們不談此事?”
杜九言道:“聽方丈大師的。”
“好,”荊崖衝又看着跛子,“這位是……”
跛子道:“無名,荊先生不用關注在下!”
“無名,也是名啊!”荊崖衝道:“各位,請坐!”
“清榮,將王爺留在這裡的棋圖取來。”
過了一刻,書童取了棋盤和棋子,又將當年桂王和荊崖衝沒有下完的棋圖拿過來,照着樣子重新擺上。
方丈觀摩,桂王和荊崖衝一左一右對弈。
“看不懂,我和跛兄出去遛彎了。”杜九言道:“荊先生指個小童給我們引路吧,免得稍後在山中迷路了。”
荊崖衝頷首,衝着外面道:“清榮,陪杜先生和這位無名先生去附近走走。”
“二位先生,這邊請!”不是方纔給他們沏茶的小書童,這位書童的話要少一些,人也安靜很多,“竹林中還有些許積雪沒有融化,二位先生是打算去看雪,還只是隨便走走呢?”
“竹林多大?”杜九言四處看着,神色好奇。
清榮書童回道:“從集賢書院到這邊,估計有二三十畝地吧。朝廷劃撥給集賢書院的地,都種了竹子。”
“是嗎?那每年你們竹筍是不是吃不完。”杜九言問道。
清榮書童笑了,“還真的是,一到春天我們就會送出去很多的竹筍呢。”
“竹子會砍嗎,不然再過十來年,這林子就會太密了。”杜九言停下來,擡頭看着被高高的竹子遮住的天,清榮書童道:“會啊,每年春天我們都會砍掉一些呢,筍子也是有計劃的挖,不然長的亂七八糟先生是要不高興的。”
“可真是個清雅的地方。”杜九言道:“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們隨意走走,稍後就回去。”
清榮書童點頭應是,“那我在這小徑的盡頭等二位先生,若迷路了在林子裡喊一聲我就聽得到。”
“其實倒也不會迷路,林子並不大,總會走出來的。”
杜九言頷首,和跛子不急不慢地在林子晃悠。
“可有發現?”跛子問道。
他想到昨天抓到陳營後,陳營供出來張蠻子的死。那天他押解着張蠻子,趁着大家都在找籃子的頭時,他在他耳邊飛快地道:“稍後牛來,你可趁機去死了。”
張蠻子聽了他的話。
這並不稀奇,因爲他們每做一件事的時候,都是抱着必死之心。
所以,當牛衝來的時候,張蠻子毫不猶豫的死了。
除了這些,陳營和竇岸一樣,沒有和那位真正的先生接觸過,也並不知道對方是誰。
於是,杜九言將陳營和竇岸以及莊橋,放在了一起。
開始拼湊她得來的零碎的信息,然後將這些信息拼湊成完整的。
“你們生活中,可認識一位學識淵博,年紀在四十以上的男人?”杜九言道。
問學識,是因爲能說出這些話,並讓人信服追隨,沒有學識必然行不通。
三個人都點頭了。
“這位學識淵博的男子,和你們親切交談過,並讓你們心生榮耀,心緒久久難以平復?”
竇岸和莊橋都是農民,竇岸讀了兩年私塾,莊橋一個字不認識,張蠻子和常柳也不過識字而已。但這個人卻一點不嫌棄,而和他們間接或者直接傳播扭曲的觀念。
此人,必然笑時和風細雨,怒時令人敬怕。
竇岸眼浮現出一個人影,點頭道:“是、是的,交談過的。”
陳營有些吃驚地看着竇岸,又回覆杜九言,“是,我雖然不常去見他,但每次說話都很愉快。”
“他不嫌棄我下九流的身份,還以朋友之禮相待,我願意爲他赴湯蹈火。”
“但實際,他也不需要我如此做。”
杜九言看着竇岸,“這個人的住處,竹子多嗎?”
“有!”
三個人一起回答。
說完,又都看着對方,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果不是杜九言一起問,他們誰也不會想到這個人。就算是接觸了幾年,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是他在郝林的背後,指揮着。
甚至,他們都不知道郝林和對方也認識。
但是杜九言這樣有條件的提問,如果是一個人回答,似乎沒有什麼,但三個人一起說,答案立刻就呼之欲出。
這個人物就立刻浮現在眼前。
杜九言道:“你們一起說這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