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裘樟哈哈一笑,“這麼說,本官會拜相封侯?”
只有王公侯爵的墓纔算是盜墓,尋常小墓就叫刨墳。
杜九言點頭,“大人,做人要有理想,您雖已是年老色衰,但努力一把,還是有點希望的博得第二春。”
“就靠你了。”裘樟拱手道:“像拉郭大人和付大人那樣,拉我一把。”
杜九言挑眉看着他。
“哎呀,忘記了。本官今天這個位置,也是你拉的。”裘樟哈哈大笑,“那你努力,再拉我一把。”
杜九言搖頭,“大人,您要知足常樂。”
“是,是!”裘樟看着她,道:“你這次可是出夠了風頭啊,雖沒有像以前那樣舌戰羣儒大放異彩,但這一個官司,絕對震驚朝野了。”
“不過,你要小心一點。”裘樟道:“這正趕上了過年休沐,等過了初六開朝,我估計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你。”
杜九言點頭。
“你想啊,那李執貪了多少的銀子,這其中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當時隨便結案將馬玉娘斬了也就罷了,可你弄了一個三司會審。”
“你沒看見錢侍郎迫不及待地參與此事,他這是想用馬玉孃的案件,牽扯出李執貪污的案子再翻出任閣老呢。”
“這拔出蘿蔔帶出泥,能帶多少算多少。”裘樟道:“任閣老和吳大人那邊能看你順眼?”
裘樟又道:“這其次,馬玉娘是婦人,你辯訟的時候可是宣揚了,誰的命都不賤,人命都的平等的?”
杜九言點頭。
“所以,有的人可就聽的不舒服了,到時候參你的摺子,必定漫天飛,尤其是那些成天雞蛋裡挑骨頭的御史,怎麼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任閣老的人,不定還可以從你入手,來反擊魯黨呢。”
杜九言頷首,道:“大人顧慮的對,所以我決定這兩日就走。”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杜九言道。
裘樟嘿嘿一笑,道:“也行,反正你人不在京城,又不從政,他們奈何不了你。”
“那我們今天回去就收拾東西。”錢道安凝眉道:“在開朝以前,就離開京城。”
……
此刻,任延輝的書房中,吳大人和戶部的孫尚書正在喝着茶,三個人對面而坐,沉默了一刻,吳大人道:“一開朝,那邊肯定就要說李執的事,如果我沒有料錯,這幾日說不定就已經在整理奏疏了。”
“大人,李執和京中來往的書信以及錢財,年前兩日,下臣讓人暗中調查了一番,確實……不少。”孫尚書道:“不說吏部的幾位,就是戶部的兩位侍郎也有瓜葛。”
任延輝氣的揉了揉額頭,“昨日在宮裡,邵陽杜九言還使喚兒子來給魯閣老討字。我看,就從這位訟師入手。”
“想辦法將她留在京城。再遣人去查她的底細。”
“可是她的兒子由太后做主,認了桂王做義父。若再彈劾,太后娘娘會不會不高興?”
任延輝擺手,“是她兒子認義父,又不是她。更何況太后娘娘從不理朝政的事,不會因此而不高興的。”又道:“主題就是,她爲了幫馬玉娘博取同情,而捏造李執的罪證。”
從小入手,反擊魯黨潑來的髒水。
“是,那下臣明日一早就吩咐下去,趁着這幾日準備好。”吳大人道。
一開朝,就有一場硬仗等着。
第二日,他們就遣了人在郭府和客棧外等着,一直到初四,監視的人都確定杜九言她們還依舊在客棧中。
如此,所有人都等着初六那日的開朝。
……
年底休沐,趙煜每日三餐都會到坤寧宮來陪太后用膳。
除了趙煜外,桂王亦是每日都來,準時準點。
太后放了勺子,端水漱口,餘光撇着桂王,“這大早上的,你就到哀家這裡來蹭吃,你府裡就不能放個廚子?”
“我一個人,不用這些。”桂王道。
太后反手戳着他的額頭,“你說說你,什麼時候能正常點,好好過日子呢。”
“疼。”桂王摸着額頭,“我天天來,您嫌我煩,我要是不來,您又得念我沒良心。”
“做人難。”桂王將一碗燕窩倒嘴裡。
太后指着他和趙煜道:“瞧見沒有,吃東西就挑好的吃。從今兒開始,他到宮裡來吃飯,你從他例錢里扣伙食費。”
“好。”趙煜忍着笑,看着桂王,“就他這麼個吃法,估計一個月得一千兩銀。”
桂王放了勺子,“那正好,例錢給我漲點吧。”說着看着趙煜,“一個月六千兩,我讓你扣一千。”
“朕一個月都沒六千兩,”趙煜被氣笑了,“你少跟我得寸進尺。”
桂王道:“那你找點事給我做吧,我很無聊。”
“母后。”趙煜很稀奇,“他居然開口跟我要事情做了。這可真是懂事長大了。”
太后壓抑着高興,唬着臉和趙煜一唱一和,“他能做什麼事,一天天遊手好閒只知道摟錢,我看給他派個養馬的活最好,讓他好好鍛鍊鍛鍊。”
“瞧你瘦的跟竹竿似的。”太后嫌棄道。
桂王瞪眼,“娘,我這是腱子肉,怎麼到您嘴裡就竹竿了。”
“行,腱子肉。你說說看你想做什麼?”太后問道。
桂王想了想,“我去大理寺,或者順天府也可以。”
“胡鬧。”趙煜道:“亙古沒有哪個王爺去大理寺提點刑獄的,你今天去了,明兒朕的桌案上,就都是彈劾你我的奏疏。”
“不想被罵,就老老實實的再想個事情做。”
桂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那我去廣西吧,鎮遠府也行。”
“還和朕提鎮遠府?”趙煜道:“你速速將你那些烏合之衆散了,否則朕就將他們都殺了。”
桂王哼了一聲,“殺吧。”
“你!”趙煜生氣了,桂王改口就道:“那漲例錢吧,一個月六千兩。”
趙煜怔了一下,一口氣堵在喉嚨裡,沒忍住笑了起來,竟拿筷子去打桂王的手,“說來說去,還是漲例錢,朕哪天要是病了,也是被你氣病的。”
“別理他,開春就讓他把親事重新辦了,安國公府上……”桂王一擡手,“娘,我不成親,你要是再讓我成親,我可就真走了啊。”
太后拿着帕子就哭,捂着眼睛也沒有眼淚,哭的悲悲慼慼,“我怕是到死也抱不到小兒子的孫子了。”
桂王眼皮子直跳。
“娘娘,您別生氣,王爺就是小孩子脾氣,好好說他會聽您的話的。”錢嬤嬤出來做和事佬,“王爺,您年紀不小了,早晚都要成親的,拖也拖不過去啊。”
這場面,幾乎每隔三日就會上演一遍,桂王見慣不怪,應對自如,“嗯,成親會成親的,但是我要自己挑選,你們不要給我塞女人啊,塞了就是害人家守寡。”
“這事,不地道!”桂王道。
太后氣的不哭了,瞪了一眼兒子,和錢嬤嬤道:“去將小蘿蔔請到宮裡來,哀家要看看他。”說着又盯着桂王,“長大了越發的不乖鬧騰,還是小時候懂事可愛。”
錢嬤嬤應是,讓人去請小蘿蔔。
“等那孩子來了你也見見。”太后和趙煜道:“和你弟弟小時候一模一樣,要不是年紀對不上,我都懷疑是他兒子。”
趙煜頷首,“上次您說收義子,我就想見了。他爹杜九言,我也是打算見一面。”
“從馬玉孃的案子看,此人是個正派的。郭庭說她走這一趟,訟費都沒有要。”趙煜很欣賞。
太后頷首,和桂王道:“你不是和杜九言是好友嗎,多和她來往,對你有好處。”
“知道了,我都是他兒子的義父了,不想來往也不行啊。”桂王說着,餘光往門口瞟了一眼,起身躺軟榻上去了,錢嬤嬤忙給他上點心,他閉着眼睛打盹。
太后無奈地搖了搖頭,和趙煜道:“……不然,將杜九言留在京中?”
“怎麼說?”趙煜問道。
太后就壓着聲音道:“他剛纔說提點刑獄,是因爲和杜九言在邵陽辦了個案子。這是杜九言影響,喜歡上這一行了。”
“要是杜九言一直在京城,兩人成天打打鬧鬧,辦辦訟案,他肯定不會再想亂七八糟的事鬧騰你了。”
趙煜想了想,點頭道:“母后言之有理。那朕就和燕京那邊下道口諭,讓他們將杜九言安排進訟行。”
“可以。”太后頷首。
母子兩人商量着,外面小內侍回來了,和錢嬤嬤低聲說了幾句,錢嬤嬤進來,小聲回道:“聖上,娘娘,杜九言一行人離開燕京,回去了。”
“回去了?”太后一愣,眉頭蹙了起來,正要說話,錢嬤嬤遞了封信過來,“小內侍說,他去客棧的時候,客棧的東家給他的,說是一個小孩讓他轉交給宮裡的人。不管宮裡的人什麼時候來,都要給。”
“小蘿蔔給哀家的?”太后接過信拆開,就見裡面用筆生澀地寫了一行字:太后娘娘安康,我想家了,等我長大了再來看您哦。
末尾,還畫了一副童趣的笑臉。
“這孩子。”太后失笑,遞給趙煜,“你看看。”
趙煜看過失笑,一回頭就見桂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背後也在看信,他遞給他,道:“你的好友和義子走了你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桂王道:“只是不知道小蘿蔔還給娘留信了。”
說着撇了撇嘴,拂袖道:“我困了,回家睡覺去了。”
話落,就擺着手搖搖晃晃地出門去了。
“這杜九言還真是不錯,朕以爲她難得來,又打了個漂亮的官司,怎麼也會留幾個月鑽研一番,沒想到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趙煜道。
太后也點了點頭,“正好遇到了年末春假,要不然你還能喚她上朝,問上幾句。”
“是!”趙煜道:“也算是留個遺憾,若真是人才,必定還有再來京城的機會。”
太后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