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杜九言手肘一頂,桂王朝後輕鬆一讓,打量着杜九言,“忘了告訴你,高金確實不舉,但這並不能證明他沒殺人。”
杜九言沒反駁,事實確實如此,就算高金不舉是真的,那也不能證明他沒有殺傅羽。
但他的嫌疑卻很小。
“對了。”桂王上下打量着她,“不舉,是什麼感覺?”
杜九言抱臂,冷笑道:“王爺不應該更家清楚嗎?畢竟我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誰知道是不是你兒子,就你這身板……”桂王一臉譏誚,昂首挺胸地進了院子,杜九言實在沒眼看他,轉身就走了。
她也真是閒的無聊,天天和他聊舉不舉的事。
這和她有關係嗎。
真的被他影響的,也成了神經病了。
她直行徑直去了藥房。
桂王讓人端了椅子來,往院中一坐,和顧青山道:“去,按照本官的計劃行事。”
“是!”顧青山應是,不一會將四鄰八街所有的百姓都喊來,滿滿當當站了一個院子,桂王坐在最前面,打量着所有人包括前面站着的七八個孩子。
“按照大周律例,鄰佑發生兇殺,而你們卻不知道,就犯了失察之罪。本官要是嚴格點,能將你們一起治罪了。”桂王道。
他一說,被召來的街坊領居頓時嚇的慌了起來,紛紛喊着冤枉。
“冤枉不冤枉就看你們的表現了。”桂王道:“從現在,你們一人出來說出一個,曾經來過這個院子的男人,老少皆可。”
大家一陣驚愕,有人怯生生地問道:“大……大人,我們才搬過來沒幾天,沒……沒見過啊。”
“沒見過也有問題。既然你才搬來,就理當對左鄰右里熟悉,你關門閉戶,在家裡做見不得人的事?”桂王道。
關門閉戶,做見不得人的事?這話怎麼聽着理有點歪,可又說不出哪裡歪了,說話的百姓垂頭喪氣不知道怎麼辦。
難道瞎編一個?
“從第一個小孩開始,”桂王道:“說吧,你曾經見過誰進來過。”
第一個小孩大概十歲出頭,聞言就笑嘻嘻地道:“大人我要是多說幾個,有沒有賞賜?”
“說吧。”桂王道。
小孩子就一口氣地道:“城西的王屠戶他來過兩次,還有他隔壁的劉二跟着他一起來了一次,之後自己又來了三次。”小孩子如數家珍的,報了七個人的名字,和來的次數。
顧青山在一邊記下來。
“還有沒有了?”桂王問小孩。
小孩搖着頭,道:“沒有了。”
桂王點頭,“你先站在一邊,等會兒本官會賞你的。”
小孩子笑嘻嘻地應是,一臉得意地站在一邊。
由這個孩子開頭,一院子五六十人,有的是真的看到了,如實回稟,有的是看到同一個人可是被別人說了,他就胡亂扯了個有仇的鄰居,有的則是從來沒注意過,也跟着亂扯人名。
顧青山記的直皺眉頭,低聲道:“爺,這都有七十多個人了,有點誇張啊。”
“不誇張。”桂王道:“讓他們說!”
最後,一個多時辰,顧青山的本子上記錄了一百零二個男人的名字,甚至其中還有個男人,被鄰居供了出來,那個男人被老婆一陣撓,撓完了兩個男人也打了起來。
桂王看着,咳嗽了一聲,道:“本官還是做了好事的。行了,你們的私事回家去接着打,現在沒什麼事的都回去吧。”
“大人。”方纔那個小孩上前來,嬉皮笑臉地道:“你們不是要賞賜小的嗎?”
桂王用餘光看着小孩,冷笑道:“見天不做事,趴別人牆角偷聽偷看,本官要是賞你,本官多沒面子。”
“打!”桂王道。
喬墨抽了屋腳的竹篾,照着小孩一頓抽。
“滾回去!”本官最討厭偷雞摸狗的人。
小孩被打的嚎啕大哭,撲在自家娘懷裡哭,一肚子的委屈。
明明是“劉縣令”讓他說的,可他說了,爲什麼劉縣令還要打他。
這個劉縣令果然如外界所傳,變化無常,是個老瘋子!
“大人。”顧青山將花名冊遞過來,桂王翻過掃了一眼,遞給顧青山,“讓焦三陪着,將這一百零二個男人過一遍,只要說不清楚前天晚上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並且有證人的,都記下來。”
“不、不帶到衙門裡去?”顧青山道。
桂王擺手,“暫時不要。某個無恥的人一定在暗中偷窺我的調查,不能讓她發現了。”
顧青山應是。
……
杜九言去了醫館,將手裡的一顆如同黃豆大小的泥丸遞給夥計,“勞駕看一下,這是藥丸嗎?”
“杜先生,您稍等。”夥計接過來,用細細的羊毛刷子刷掉上面的一層灰,又放在鼻尖聞了聞,凝眉道:“杜先生,這確實是藥丸,但不知道是什麼藥,您等我一下,我去問問大夫。”
杜九言頷首。
小夥計進去問大夫,過了一會兒夥計出來,將藥丸遞給杜九言,低聲道:“杜先生,這是蟲草鹿鞭丸!”
“做什麼用的?”杜九言問道。
夥計咳嗽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有的男人那方面不行,或者不夠厲害,就會吃這種蟲草鹿鞭丸。這藥能壯陽。”
“高金的藥?”杜九言凝眉問道:“從這個藥丸的氣味能不能辨識是誰家的藥?”
有些內行,能從藥的氣味差別,辨出藥丸的配伍用量,從而推算出是出自哪個藥房,哪個藥師之手。
“這認不出。不過這種藥邵陽就三家藥館有的賣。咱們家算一家,還有一間城西東條街的百草館和隔着兩條街的邵陽醫館有的賣。”夥計笑着道:“各家的藥是有點不同,但其實大差不差,就算藥量作假了,但外形和氣味,也不可能讓別人聞出來的。”
“那加上這個呢?”杜九言遞過去個東西,夥計看着一愣,道:“這……是裝藥的瓷瓶碎瓷?”
杜九言點頭,“白色的底,應該還有藍色的花紋或者字。”
瓷片就指甲蓋大小,和一枚盤扣,一直被傅橋攥在手心裡,剛纔她去的時候,先注意到他一直撥弄的裹着灰塵的泥丸,其後傅橋纔將手心攤開。
盤扣是淺藍色的,布料看上去很不錯,而且,是男人衣服上的。
當時傅橋第一個進的案發現場,應該是他撿起來一起攥在手裡。
至於傅羽腳上的傷也有可能是瓷瓶碎了後幫忙撿到,抑或是別的原因,不然好端端穿着鞋,腳底怎麼會有傷口。
夥計看了幾眼,又拿去後面和大家討論了一下一會兒,這纔出來,“杜先生,咱們鋪子裡的瓷瓶雖也是白色的底,但是沒有藍字,而是寫的黑字。”
“百草館的瓶子是黑色的,貼着大紅的貼紙,只有邵陽醫館的瓶子和這個差不多,您不凡拿過去比一比。”夥計道。
杜九言收起藥丸和碎瓷,拱手道:“多謝了。”
她去了邵陽醫館,這是邵陽最大的醫館,裡面坐堂大夫就有十四個,不但看病也賣藥煎藥,很齊全。
夥計看過她的東西,立刻就認出來了,“這確實是我們家的蟲草鹿鞭丸,杜先生,您這是要自己用還是送人?”
“都不是。”杜九言道:“這一瓶藥,如果有病的人正常吃,一瓶能吃多久?”
夥計回道:“這一瓶能吃三個月。不過也要看怎麼吃,有的人是治病的,一天吃一次,每次吃一粒。但有的人性子急……您知道吧,一次吃十粒也是可以的,那……那至少就是大半個晚上的折騰了。”
吃的少就是調養治療,吃的多就是速效壯陽提升持久度,杜九言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樣,你將半年內你們賣出的這個藥的冊子給我看看。”杜九言道:“我有衙門牌票,你能和你們掌櫃交代。”
夥計有些爲難,一擡頭正好看到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進來,忙迎過去,道:“東家,杜先生要查藥冊。”
“有牌票就查。”東家拱了拱手,含笑道:“杜先生在辦案,我們醫館定然竭力配合。”
杜九言打量了對方,老人身形清瘦健朗,眉毛濃黑且長,鼻子大大的,顯的慈眉善目,她含笑道:“多謝了。”
藥很貴,買的起藥的人不多,所以半年來一共只賣了六十幾瓶。
杜九言謄抄下名字,便找焦三要人去排查。
六十個人,查前天的晚上的時間線,工作量很大,直到天黑,查了一半。
“剩下的明天再做。”杜九言和蛙子道:“今晚我請客,去德慶樓。”
蛙子擺着手,“您昨晚沒睡,今天也累了,咱們等將這案子破了在,再一起去慶祝。”
“也好。”杜九言沒強求,去四塘巷將睡着的傅橋抱回家去了。
傅橋很瘦,這麼大的孩子也只比小蘿蔔重一點。
“爹啊,你抱的誰?”小蘿蔔湊上來盯着瞧,杜九言將傅橋放在銀手的房間,他看着一陣驚呼,“是他,爹啊,你怎麼把他抱回來了。”
陳朗和花子以及鬧兒都進來,好奇地看着傅橋。
杜九言把情況和大家說了一遍。
“這兩天你忙着的就是他姐姐的案子啊?我也聽說了,沒想到……這孩子也真是可憐。”陳朗嘆了口氣。
花子道:“他身上好髒,我打水給他擦擦吧,看他這樣子估計好幾天沒睡覺沒吃東西了。”
傅橋臉色灰暗,眼窩都陷了下去,確實很疲憊憔悴。
杜九言頷首。
花子和鬧兒打水來,小蘿蔔在一邊幫忙,三個人忙了好久,纔將傅橋收拾乾淨,小心翼翼關燈出來。
“這案子是不是很難辦?”陳朗給杜九言煮了一碗牛肉麪,杜九言一口氣吃完,搖頭道:“說複雜也不算複雜,但證據和線索很少,兇手很細心,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不過現在有了藥和盤扣,她感覺這個方向是對的。
“你早點去休息,看你累的。”陳朗道。
杜九言應是,倒頭就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