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亭驛,董太師巷,宰相府呂家書房之中,呂家父子還有兩個身着青色蟒袍的官員正在議論着早朝上發生的事情。
這兩位身着青色蟒袍的官員,正是呂夷簡返回汴京後提拔起來的後起之秀,呂夷簡知道他返回汴京後,朝廷百官多是反對劉太后的官員,和他不是一路人,所以只能提拔後進以抗那些政敵的圍攻。
呂夷簡左邊三旬黑瘦官員,是御使臺御使韓縝,寫了一手好字,文采不凡,是官家親點的進士,加上呂夷簡的提拔,短短年間已經從汴京留守小官,晉升到正五品的御使臺御使大夫的重要職位,韓慎對呂夷簡甚是感恩戴德,所以在朝廷上以宰相大人馬首是瞻,是朝廷中鐵桿的宰相派。
呂夷簡右邊滿面紅光,高大肥胖的四旬中年人,是知諫院左司諫高若訥,這高若訥本來也是太后黨的要人,不過聰明的他,在劉太后病重的時候,就開始改頭換面支持官家親政,結果那些反對官家親政的傻鳥都被貶出京,整個太后黨能留在汴京不受牽連的人,也只有高若訥等少數幾人,由此可見此人政治嗅覺的靈敏。
“王曙和王德用等樞密院武將今天在早朝上的反映,有些奇怪,他們應該知道官家肯定不會和西夏全面開戰,但爲什麼又要提起這些事情惹官家不快呢?”呂家長子呂公綽,坐在他老爹呂夷簡的身邊,喃喃不解的說道。
“以進爲退求其次!軍方那些人,都不是傻瓜,他們也知道我大宋根本沒有和西夏全面開戰的條件,所以漫天要價,只是爲了能夠說服官家出兵增援於西夏接壤的西北三路,好讓將門那些小子在不久就要到來的戰爭中多積累些軍功,以便提攜!”知諫院左司諫高若訥,聽到呂公綽疑惑的問話,冷笑回答說道。
“原來如此!大宋幾十年沒有戰事,軍方將門那些人也沒有獲得軍功的途徑,現在好不容易等待西夏強大起來,可能和大宋發生衝突,當然要派將門子弟前往西北三路積累軍功了,怪不得樞密院那些人竟然如此急切增援西北三路,原因在這裡啊!”呂公著聽到高若訥的話,恍然大悟的說道。
“好了!不要多說無謂的話了,軍方將門和我們沒有關係,他們的事情我們最好不要插手,我們現在要商量的,是接下來如何對付王素等人的問題,現在官家的忍耐估計已經到了極限,相比今天趙磊就會因爲痘苗的事情踏入官場,而王素等人也會沾光晉升,老夫壓制了王素這麼久,他上位肯定不會讓我們呂家人好過,還是想想怎麼對付王素隨即而來的招數吧!”呂夷簡看着房間中自己的幾個兒子還有御使韓縝、左司諫高若訥說道。
“王素和潘樓四魁首那些人有什麼好怕的,幾年前我們能壓的他們擡不起頭,幾年後我們照樣能壓制他們,他們有什麼能耐能對付我們。”御使韓慎大大咧咧,無所畏懼的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幾年前我們能壓制他們,是因爲太后尚在,官家尚幼不能親政,如今官家親政,加上這些人在前幾年一直都是支持太后還政官家的主力派,所以如果我們一旦留給他們把柄,說不定就會陰溝裡翻船了呢!”左司諫高若訥謹慎的說道。
“把柄!從官家親政以來,我們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誰會留下把柄給他們啊!”呂夷簡次子呂公弼正色說道。
“公弼這句話說得不錯,官家親政以來,我們行事周全,不會留下任何把柄,但正是如此,所以老夫認爲,如果王素他們要絆倒我們,也只能從以前的事情着手,翻舊帳可能是他們唯一出手的渠道!”呂夷簡聽到其他人的話,總結說道。
“舊帳!”呂夷簡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畢竟這些爲官多年的傢伙,誰手中沒有一兩件違心的錯事,如果真讓王素等人翻出來,到時就真的要倒黴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御使韓慎緊張的問道。
“先下手爲強!”呂夷簡冷厲的說道。
“怎麼個先下手爲強?”左司諫高若訥同樣緊張的問道。
“既然王素他們要翻我們的舊帳,不如我們先翻王素他們的舊帳,或者下套給他們鑽,王素和潘樓四魁首,都是寧折毋彎的耿直之人,只要有個小小的機會,我們就能將他們全部踢出汴京!”呂夷簡冷厲的說道。
正當所有人開始沉吟苦思如何下套讓王素等人跳下來的時候,書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呂府的管家急匆匆走了進來,然後遞給呂夷簡一封密信。
呂夷簡看到上面點着硃砂的密信,臉色一變,急忙打開看了起來,看過之後,本來胸有成竹,自信的他,突然變得有些失神。
“怎麼了,呂大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左司諫高若訥看到呂夷簡的臉色,就知道事情肯定有了變化,連忙急切問道。
“趙磊被官家封爲正四品太醫局提舉,王素任職兵部員外郎,知諫院,同判國子監,范仲淹改任右司諫,歐陽修、餘靖和尹洙三人,都被官家加了御使之職!”呂夷簡怔怔的說道。
“真是皇恩浩蕩啊!官家居然將一個布衣直接提到正四品的高位之上,趙磊這個傢伙,還真是走運啊!不過王素他們的升遷,都在預料之中,父親大人爲何這樣驚訝呢?”呂公綽這時不解的對他老爹問道。
呂夷簡苦笑一聲,緩緩說道:“李迪回來了!”
“啊!”房間內所有人同時驚呼起來。
李迪,濮州人,字復古,今年六十有二,是北宋有名的政治家,真宗時期曾經拜相,丁渭專權,排除異已,李迪被罷相,劉太后死後,官家趙禎三召李迪,如今終於把李迪請了回來。
“李迪回來了,看來我們的敵人又要多一個了,而且還是大敵,對付王素等人的計劃,看來要延期了。”聽到呂夷簡的話,左司諫高若訥苦笑說道,他很明白呂夷簡和李迪之間的恩怨,當年李迪被迫罷相,其中呂夷簡出力最大,現在李迪回來了,肯定不會放過當年迫害過他的呂夷簡。
“官家召李迪爲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而且有心讓他再度拜相,李迪來勢洶洶,看來不好對付啊!”呂公著摸着他的鼻子,頭疼說道。
“情理之間,官家失去了張士遜和晏殊這兩個左膀右臂,肯定要從新啓用心腹大臣,而身爲官家太子少傅的李迪,是官家信任的輔政大臣,啓用李迪,早晚之事。”御使韓慎這時正色說道。
“官家難道真的想再次啓用雙相分日知印?”呂公綽驚訝問道。
宰相之職佐天子,總百官,平庶政,事無不統,宋承唐制,以同平章事爲宰相之任,但宰相併沒有定員,也可以有兩個宰相分日知印,真宗時經常有兩位宰相同時處理國事,但是到了天聖年間,已經很久沒有同時出現兩位宰相了,如今趙禎請李迪返京,相比要同時任命兩位宰相,分權並處理國事了。
“父親大人!如果李迪真的拜相,那麼我們就三面受敵,宋綬、王素加上李迪,我們應該怎麼辦呢?”呂公弼有些憂慮的問道。
聽到兒子的話,呂夷簡高深莫測的笑笑說道:“宋綬、王素加上李迪,三面受敵,越是這樣,我們越安全,只要我們不留下讓他們彈劾的把柄,官家肯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畢竟官家要的是平衡,而我們現在處於弱勢,官家護着我們都來不及,只要官家沒有動我們的心思,宋綬、王素和李迪他們,又能拿我們怎麼樣呢!”
“父親大人的意思是說?”八面玲瓏的呂公孺馬上猜到他老爹呂夷簡的意思,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們繼續等,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能力主動出擊,只能忍隱下來,等待對手犯錯,那時纔是我們動手之機!”呂夷簡高深笑着說道。
呂夷簡的話中,透漏着一種陰險的味道,這時房間中所有人都知道,宋綬、王素和李迪三股朝廷勢力,已經和他們呂家結仇太深,不可化解,未來的日子,恐怕要在朝廷鬥爭中慢慢的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