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道輔等人伏臺請對的舉措,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宣佑門前五六十位臺諫官員,除了幾個人被罰俸祿之外,其他人被憤怒的官家趙禎下旨貶出汴京。
趙磊一臉苦笑的站在那裡,等待官家趙禎的旨意,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官家的旨意還沒有寫完,又一件事情發生了。
“官家!御使趙抃上呈奏本,參太子太師、開國縣男、鹽鐵兩案員外郎趙磊妄改祖制,致使後宮生變。”一位內侍,小心翼翼的來到紫宸殿中,對正在寫詔書的官家趙禎恭敬說道。
內侍的話,讓殿中衆人有喜有憂,喜的自然是呂夷簡和李迪這些和趙磊敵對的人,憂的就是宋綬、蔡齊等同樣渴望改革大宋弊端的大臣,畢竟趙磊這次改革算是拉起大宋改革的帷幕,如果就這麼失敗,改革派恐怕很難再找到機會出頭了,畢竟剛剛朝廷剛剛抄到三億貫的鉅額錢財,這麼多錢,足夠將所有朝廷弊端掩蓋起來。
“官家!趙大人提出的建議都是可行的,只是中間執行的人有所偏差,才導致今天的事情,錯完全不在趙大人,望官家明鑑!”宋綬這時不能不說話了,連忙站出來,爲趙磊開脫說道。
“啓稟官家,臣以爲御使趙大人說得不錯,沒有趙磊,就沒有皇城改革,也就沒有現在這麼多事情,這些事情總要有人承擔責任,而趙磊,就是罪魁禍首。”年邁的宰相李迪,馬上出列大聲的反駁說道,一心一意要置趙磊於死地。
官家趙禎看着宋綬和李迪,心中猶豫不絕,趙磊的改革本來就是趙禎同意的,如果就這麼將趙磊貶出汴京,於心不忍,但是如果不處罰趙磊,無論對郭皇后還是朝臣來說,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怎麼辦呢!官家趙禎頭痛的看着殿堂上所有的人,看到樞密使王曙,突然想起趙磊提出的軍方改革的建議,也許趁着這個機會,將趙磊送到軍隊中進行一場小小的改革看看成果,也算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啊!
………
天色越來越晚,已經在宣佑門前等候多時的臺諫官員,都有些迷糊了,就在這時,宣佑門突然打開,一位內侍走了出來,大聲的說道:“官家有旨!御使中丞孔道輔,諫院知諫孫祖德,右司諫范仲淹等人接旨……”
迷迷糊糊的孔道輔等人,聽到內侍的話,第一個念頭,就是叩拜接旨說道:“臣接旨!”
內侍看着叩拜的孔道輔等臺諫官員,冷冷將官家趙禎的旨意念了出來。
聖旨之中,這次參與伏臺請對的五十多位官員,除了孫祖德之外,其他人都被貶出了汴京。
遠遠看着的左司諫高若訥,看到孔道輔等人震驚的神色,冷笑兩聲,轉身離開,聖旨既然下達,就沒有收回的可能,孔道輔他們,已經迴天無力,註定要離開汴京了。
………
趙磊失魂落魄的走出皇城禁中,他沒有想到小小的皇城改革,居然牽涉出這麼大的事情,郭皇后被廢、孔道輔等人被貶,他自己也被下放慶州,成爲五品武勳的慶州防禦使,掌管慶州六千馬步之軍。
這件事情,趙磊完全沒有翻身的機會,因爲從根本上說,他根本沒有錯,只不過很不幸被廢后事情牽連進去了,對此絲毫沒有準備的趙磊,就這麼被廢后背後的黑手扯進去,被落井下石的呂夷簡和閻文應等人陰了一把。
皇城宣德樓外,趙府的馬車靜靜的停在黑暗之中,馬車之上,王素一雙眼睛敏銳的看着皇城大門。
趙磊剛剛出了宣德樓,王素就發現了他,低聲吩咐一聲,馬車就慢慢駛去,將趙磊接上馬車,朝趙府馳去。
“怎麼樣?查到什麼?”趙磊一上馬車,就看到王素同樣在座,沒有絲毫驚訝的問道,事實上他在被官家趙禎宣見的時候,就已經讓官家候山前去通知王素了。
王素聽到趙磊的話,苦笑一聲說道:“我是查到一點東西,但是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什麼消息?”趙磊看到王素的表情,很驚訝的問道,他實在猜不出,到底是那方勢力,讓一向八面玲瓏,遊走汴京各大勢力的王素,都這麼苦惱。
“是軍方將門的人,我查到半個月前,四大將門各選出家族一個美麗的女兒送到皇城,都被官家冊封爲才人,而皇城司那幾個官員,都和四大將門有着聯繫,最重要的是,汴京能夠影響禁中的勢力,除了宗室,就只有軍方將門那些人了。”王素苦笑說道。
將門!趙磊聽到王素的話,恍然大悟,他這個時候才明白,他忽略了一個汴京最強大的勢力之一,那就是北宋將門。
北宋是將門發展的顛峰時期,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之後,爲了拉攏那些武臣,就保留了開國將領諸多方面的特權,特別是子弟蔭補武職、優先遷轉的待遇,甚至給予其與皇室聯姻的禮遇,而這一做法爲後世嗣君所承襲,因此,便造就出一批將門之家,綿延數代,幾世爲將。
再加上北宋重文輕武,很少有人願意習武爲將,就算願意帶兵的文臣也不多,所以將門的作用,更加突出,將門弟子,都是繼承父業,累世爲將,漸漸構成大宋軍方強大的將門。
到了現在,軍方將門的勢力更加龐大,大宋七十二節度使,將門掌控超過三分之一,三十六防禦使,更是掌控過半,雖然軍方處境尷尬,權利都在樞密使的手中,更被文臣輕視,被官家猜忌,但是將門的影響以及在禁中的隱藏實力,仍是不能小窺。
“廢后風波居然是他們策劃的,他們想幹什麼呢?”趙磊惱怒的說道。
“他們還能幹什麼,大宋安平幾十年,將門紛紛沒落,天波府楊家,現在都快淪落到要飯的地步了,他們爲了保住權勢,只能選出女兒,送到宮中,一旦貴爲皇后,就可以在官家身邊吹風,最好能夠挑起大宋、西夏、遼國還有其他國家之間的戰爭,如果沒有戰爭,他們用什麼養下面成百上千的奴僕雜役啊!”王素撇撇嘴不屑說道。
“西北不是已經準備跟西夏開戰了嗎!他們爲什麼還要搞這個廢后風波,不是多此一舉嗎!”趙磊疑惑的問道,他看不出廢后風波之後,將門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郭皇后不廢,那幾位進宮的將門之女,什麼時候都做不了皇后!皇后之位,不是天大的好處嗎!”王素冷笑說道。
“將門的人就這麼有信心,郭皇后被廢之後,那幾個將門之女,就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再說朝廷規定,外戚是不能幹政的,無論那個將門之女坐上皇后之位,她的家裡人,恐怕都無法在軍方繼續呆下去了。”趙磊還是很不明白的問道。
“看來三石還是來汴京時日尚短,對朝廷的事情不是很瞭解啊!三司戶部侍郎張堯佐,就是當今張貴妃的族叔!”王素一臉淡然的拋出一件趙磊不知道的事情。
“這怎麼可能,外戚是不能放實缺的,張堯佐既然是張貴妃的族叔,怎麼可能任職戶部侍郎呢!御使臺和諫院官員,就沒有彈劾張堯佐嗎!”趙磊一臉震驚的問道。
“當然彈劾了,怎麼會不彈劾他呢!但是有用嗎!官家根本不理臺諫官員的奏本,後宮有人好做官啊!什麼祖宗規定,朝廷律法,還不是官家說了算嗎!”王素笑着對趙磊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對官家趙禎,還是缺少一定的瞭解,外戚任實缺,這種事情都能幹得出來,怪不得將門那些人,居然一點也不怕將門之女當皇后之後,將門會受到影響了。趙磊嘆息一聲想到。
“對了,剛纔看你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郭皇后被廢,呂夷簡他們,肯定會落井下石,是不是牽連到你了。”王素這時突然對趙磊問道。
“別提了,呂夷簡和閻文應聯合起來對我落井下石,官家耳軟,就聽他們的將我下方了。”趙磊聽到王素的話,無精打采的說道。
“下方!下方到那裡了?”王素一愣,趕忙問道。
“慶州!五品武職,永興軍路慶州防禦使!”趙磊搖頭苦笑說道。
王素聽到趙磊的話,低頭沉吟片刻,突然笑着對趙磊說道:“恭喜三石了,看來官家還在照顧你,居然讓你去慶州。”
“照顧!什麼意思?”趙磊微微一愣問道。
“三石可知道慶州是什麼地方!那可是三邊的後方,抵抗西夏的第二屏障,也是西夏入侵大宋的備用路線,從西夏和大宋不睦之後,慶州的防禦使,都升的特別快,只要西夏入侵三邊,慶州就要救援,無論勝敗,救援總是有功的,如果碰到一次大勝,很快就會因爲戰功被官家調回來的,況且官家在和西夏關係這麼緊張的時候派你去慶州,這是付以重任,說不定官家會給你一道聖旨,讓你改革慶州軍隊也說不定呢!”王素笑着對趙磊說道。
趙磊沉思一陣,覺得這種可能非常的大,雖然現在朝廷解除了戶部缺錢的問題,但是軍方戰鬥力不高,卻讓官家趙禎非常不滿,借這個機會調趙磊去慶州改革,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