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帶着昏迷的萱娘,回到了家中,狄進將此案的大致情況介紹了一遍。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狄湘靈,聽得後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當今皇帝,還有這樣的身世……是郭承壽告訴你的?”
狄進順勢道:“外戚確實知道不少事情,但此事不方便讓他知曉……”
趙禎身世在一定的階層不是秘密,但還沒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如萱娘朱氏這種江湖女子顯然就不清楚,他一個出身幷州的,也不該知曉,幸好有郭承壽存在,否則還不太好解釋。
狄湘靈又問道:“雷老虎知道抓捕朱氏的真正目的麼?”
“他之前肯定不知道,否則不會讓我參與其中,又安然離去……”狄進想了想道,“但現在朱氏落在他手裡,就不好說了,不過此人極爲精明,不見得會惹禍上身,應該會直接將人交上去!”
狄湘靈有些遲疑:“那我們是否可以和雷老虎合作?”
“不!”狄進搖頭:“雷老虎即便不知道內情,有一點肯定清楚,皇城司此次如此緊張地要捉拿朱氏,是宮裡的意思,遼國諜探的罪名十之八九是污衊,他是在配合着顛倒黑白,豈會輕易反抗上命?”
“潘縣尉?”
“他的人品可以信任,但官位終究太低,又是地方縣尉,於情於理都沒資格參與這種事情!”
“那官場上就沒有可以倚靠的了,還是要江湖上的俠義之士出馬!我這就去召集人手!”
狄湘靈問到這裡,顯然對朝廷失去信心,準備走自己的江湖風格,狄進卻道:“還有一人,我之前只是有所耳聞,但是他對於陽曲刑案的影響力其實十分巨大……”
“誰?”
狄進道:“河東路提點刑獄公事,杜公衍!潘縣尉與我說過,這位杜提刑治獄有功,屢屢澄清地方冤案,是一位能臣!”
他並非完全相信潘承炬的判斷,而是對歷史的先知性,認識這位北宋名臣,未來的宰相,杜衍。
在歷史上的仁宗朝一衆高官名臣裡面,若論誰最擅長刑獄之法,不是後世名聲極大的包拯包青天,而是善於斷案,公正無私的杜衍。
這位在各地爲官時,就能明察秋毫,盡力糾正冤假錯案,後入刑部,更是對法律條文多有革新,又能儘量革除民弊,以致於剛正不阿的名聲流傳朝外。
慶曆新政的一大目標,就是改革吏治,抑制皇帝的“恩降”,即繞過正常程序,直接下詔獎賞提拔官員,結果屢屢有人情遞到仁宗面前,這位官家抹不開面子拒絕時,就用杜衍當藉口,說杜衍不同意,所以自己不能恩降給官,也是奇聞。
有這樣一位名臣坐鎮幷州,任河東路提刑官,不得不說是一件好消息,而提刑官的級別,也足以參與到這樣的事件中,杜衍更不會懼怕皇城司的淫威。
有了目標,狄進沉聲道:“現在的問題是,第一,我們如何接觸杜提刑,併成功讓對方相信這件案子的始末?”
狄湘靈一指昏迷的萱娘:“帶着她去啊,她是人證!”
“萱娘終究不是朱氏,宮中的許多事情說不清楚,單單是她所說的這些,實際上不足以取信一個外人……”
狄進嘆了口氣:“而且這還涉及第二個問題,雷老虎那邊眼線衆多,我們帶着這麼顯眼的目標,與一路提刑官接觸,如果消息傳入他們的耳中,對方就有了防備,於後續大爲不利!人還是要藏起來,姐,你尋一處隱蔽的地窖,儲存好食糧和水源……”
狄湘靈道:“這個好辦,現在雷家不再搜尋,更方便我行動,你那邊怎麼做?”
“我也有個法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與杜公接觸!”
在姐姐好奇的注視下,狄進心裡致歉:“對不住了,晏同叔~”
……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郭承壽拿起書桌上的紙張,誦讀了一遍,再默默品味了一番,眼睛瞪得比牛還要大,囔囔起來:“仕林!仕林!這是你寫的詞?”
狄進拿着一本書卷,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這首詞化用了前唐的幾篇詩作,稍作感慨罷了,是不是頗有幾分晏相公的韻味?”
“清麗自然,瀟灑安閒,確實像晏相公的風格……”郭承壽點了點頭,又品鑑道:“然傷春惜時之際,感傷年華飛逝,又意蘊無窮,妙!絕妙啊!”
狄進默默攤手。
自己這濃眉大眼的,UU看書 www.uukanshu.net 終究還是文抄了。
當然,他不是亂抄的,經過這些日子對西昆體的深入研究,纔有了資格文抄。
晏殊同樣是西昆體的代表人物之一,那舉手投足的富貴氣最戳西昆體的爽點,藉助這種風格,在科舉詩詞中足以大殺四方。
而這首《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晏殊至今還沒寫,要等到他來日貶官到應天府,纔會有感而發,現在則小借一用。
果不其然,郭承壽越讀越是回味無窮,讚不絕口:“此等詞作,必然不能獨賞,當廣邀幷州才子,辦一場文會!”
狄進道:“先呈給提刑使杜公衍如何?”
郭承壽微微一怔:“倒也可行……”
杜衍是大中祥符元年的進士,第四名傳臚,僅在狀元、榜眼和探花之下,善詩詞書法,爲世人推重,若說如今的幷州,文采超過杜衍的大儒,還真沒有幾位,確實能請他品鑑。
但令郭承壽感到奇怪的是,杜衍身爲路一級提刑官,這貿然請見,哪怕有好詞,也顯得有些刻意,以這位的爲人,似乎沒有這般執着於文名!
狄進正色道:“無邪兄若有門路,還望將此詞薦於杜公,安排他與我單獨相見。”
郭承壽隱隱明白了,同樣正色迴應:“請仕林放心,我一定盡力!”
狄進道:“那我便靜候佳音了,這幾日有些要事,恐難來書院,向無邪兄告假。”
郭承壽恢復往日的瀟灑姿態,拿起浣溪沙,又清唱起來,眉宇間露出陶醉之色:“自去!自去!有此等佳作伴我,於願足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