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丞相,等一等,請你再聽我說一句。”李圓快步想追到賈似道身邊,無奈被賈似道的親兵攔住,李圓只能在賈似道親兵的刀槍攔截前大喊,“賈丞相,我真的沒有吹牛說大話,我也不是蒙古韃子的細作,就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報國仇家恨,我真的能帶騎兵。”
“賈丞相,賈丞相。”李圓又叫了幾聲,但賈似道還是不肯回頭,反而越走越遠,李圓無奈,只得改口叫道:“好吧,賈丞相,就算我是女人,做不了大宋的騎兵統領,我可以命令我的部下協助你訓練騎兵,他們個個都精於騎術,還有與蒙古韃子騎兵做戰的經驗。”
李圓這回的話總算起到了作用,賈似道停住腳步,回頭招手道:“讓她過來。”李圓大喜,忙推開親兵飛快跑到賈似道面前,氣喘吁吁的問道:“賈丞相,你相信我了?”賈似道搖搖頭,“沒有,你連自己的真名字和真實身份都不肯告訴本相,叫本相如何能相信你?本相只是聽到你說你有一些手下,對這件事有點興趣而已。”
“我,我……。”李圓用未束自小的腳在地上踢了幾下,猶豫片刻才說道:“我的真名是叫李妴,妴和圓字同音,美好的意思。”說着,李妴用小足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妴’字,解釋其中含義,又低着頭的說道:“我是西夏國都中興府人,我們國家被蒙古韃子鐵木真所滅,中興府慘遭屠城,蒙古韃子連雞和狗都沒有放過。我要向蒙古韃子報仇,苦於力量不夠,所以才向你主動請纓,想借助大宋國的力量殺光蒙古韃子。”
“西夏國是在三十二年前被蒙古韃子滅亡的,你今年纔多大?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還一心想着報仇?”通曉蒙古情況的宋京狐疑問道。李妴擡起頭來,蒙滿灰塵的臉蛋上盡是悲悽,慘聲說道:“不錯,中興府被屠城的時候,我是還沒有沒出生,是我父親逃了出來,但我的祖父和祖母全家人都慘死在蒙古韃子屠刀下。我父親爲此鬱郁一生,在臨終前囑咐我,讓我一定要殺光蒙古韃子,爲我的祖父祖母、爲西夏國無辜慘死的軍民百姓報仇!”
“當年鐵木真攻打中興府的時候,渡過黃河佔領積石州,已經切斷了中興府的退路,你的父親能夠從中興府逃出來,那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你父親究竟是誰?”宋京一席話問得李妴啞口無言。賈似道也問道:“還有,剛纔你說你有部下,而且可以命令他們,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能做到這點,肯定是靠家傳餘蔭,你的身份絕對不是中興府遺孤那麼簡單!”
“李姑娘,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你的父親又是誰?”賈似道厲聲追問道。李妴又低下頭,遲疑着不願回答。賈似道再三追問仍無結果,也沒時間與這個女扮男裝的李妴糾纏,便搖頭道:“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等你準備對本相袒露實情的時候再來找本相吧。”說着,賈似道色眯眯的雙眼忍不住在李妴苗條的身段上轉了一圈,然後才說道:“再見,希望後會有期。”
……
與此同時的蒙古軍工場中,數以千計的工匠正在黃藥師的指導下辛勤忙碌,或是將成片成塊的硝石和硫磺放進襯有皮毛的木臼中用木球粉碎,或是將木炭搗碎,或是將混合好的藥粉製成藥餅,再粉碎成顆粒,當然也少不了粉碎黃藥師指定需要的金子和白銀和各種希奇古怪的藥粉,製成金粉銀粉添加進火yao中——靠搶劫起家的蒙古人纔不會在乎這麼‘一丁點’金子和銀子呢。
“真可愛啊。”看着金子和銀子,黃藥師立即把不能和外界聯繫的苦惱拋在一邊,開始流着哈喇子琢磨起如何將面前成堆成堆的金子和銀子裝進自己荷包了,每每乘旁邊的人不注意揣上幾錠,很快便裝得包滿懷漲,不過這老小子的小動作也沒完全逃過其他人的眼睛,一個好心的工匠勸道:“道長,你不能拿了,要是讓將軍們發現,你會被殺頭的。”
“怕什麼?”黃藥師順手把一小錠黃金塞進鞋子裡,低聲說道:“這麼多金子,拿上一錠兩錠有誰能發現?別犯傻,這個帳篷裡沒有蒙古人,乘着這個好機會裝一些,將來也好留給兒孫。”提醒黃藥師那工匠有些遲疑,盯着亮閃閃的金子想拿又不敢,僅是狠狠嚥了一口口水。黃藥師存心拉他下水好堵他的嘴,便抓起兩錠金子塞進那工匠懷裡,“拿着吧,沒人能發現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
“那……謝謝道長了。”那工匠始終沒能拒絕金子的誘惑,終究還是把金子收下。但有一就有二,黃藥師和那工匠的動作也被不少附近的工匠看到,於是乎,心存貪念的工匠也開始往懷裡包裡偷偷揣金子,加上金子體積小分量重,只片刻功夫就把一共一千兩的金錠金葉子偷了大半。最可氣的是黃藥師身爲監工不但不制止,反而煽動道:“藏好些,別聽其他人看到。蠢貨,你裝銀子幹什麼?銀子有金子值錢嗎?”
“你們在幹什麼?”衆工匠正在黃藥師率領下監守自盜偷得不亦樂乎間,一個提着皮鞭的蒙古監工進來,正好看見幾個工匠在往懷裡藏金子。那監工勃然大怒,衝上來對着那些工匠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皮鞭,大罵道:“狗蠻子,竟然敢偷四王爺的金子,老子抽死你!”那幾個工匠被他打得頭破血流,跪地哀求不止,但那蒙古監工仍不肯罷休,又揪起一個工匠的頭髮,破口大罵道:“都站起來,跟老子去見軍器官,看軍器官怎麼殺你們的頭!”
“軍爺,饒命啊。”幾個漢人工匠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大哭求饒,可那蒙古監工不依不饒,堅持要帶那些偷金子的工匠去見軍器官。黃藥師急中生智,暗暗拿起兩片金葉子走到那蒙古監工身後,將金葉子飛快塞進那蒙古監工頭上氈帽的帽沿中,這纔打稽道:“這位軍官,你爲何無故打人?”
“你是?”那個蒙古監工是剛從弓箭工場調來協助生產火yao的,並不認識黃藥師,只是見黃藥師身着華貴道袍,知道黃藥師不是凡人,這纔沒有對黃藥師舉鞭就抽,僅是兇狠的叫道:“你眼睛瞎了?沒看見這些賊蠻子偷金子嗎?”
“他們沒偷金子。”黃藥師信口雌黃道:“他們拿了金子,不過那是我叫他們拿了加工成金粉的,並不是偷。不信的話,我可以叫他們把金子全部拿出來稱量,保管一分一毫都不少。”說罷,黃藥師轉過頭去對那些工匠連使眼色,嘴上說道:“剛纔還誰拿着金子準備加工?趕快把金子放回原處,一會軍器官來了要稱量的。”
“遵命。”衆工匠知道黃藥師是在救他們,感激之餘七手八腳掏出私藏的金子藏回原處。那蒙古監工則氣得渾身發抖,舉起皮鞭大罵道:“狗蠻子,臭牛鼻子,竟然敢包庇這些賊蠻子,找死!”說話間,那蒙古監工舉鞭就要往黃藥師狠狠抽下,但就這時候,帳篷門口響起一個威嚴的呼喝聲,“住手!不得對黃道長無禮!”
“王爺。”那蒙古監工回頭一看發現出現在帳篷門口的人竟然是忽必烈,嚇得趕緊住手。可他還沒來得及給忽必烈行禮,黃藥師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衝了上去,指着那蒙古監工向忽必烈大叫道:“四王子,你要的新式火yao貧道實在沒辦法生產了。這個監工跑到帳篷裡來偷金子,這金子可是新式火yao必須的原材料,要是讓他都偷走了,貧道還怎麼替你製造新式火yao啊?”
“我偷金子?”那蒙古監工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黃藥師大罵道:“狗蠻子,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偷金子了?分明是你和這些狗蠻子一起偷金子,還來冤枉我!”
“放屁!”黃藥師一蹦三尺高,指着那蒙古監工大叫道:“剛纔你溜進來偷金子,這裡的工匠發現後勸你住手,這金子是四王子的東西。你不但不住手,還一邊毒打工匠,一邊罵忽必烈算什麼東西和忽必烈是個只會打敗仗的蠢貨,還不如跟着阿里不哥小王爺混的好!這裡的所有的工匠都可以做證,你休想抵賴。”說罷,黃藥師又向衆工匠問道:“你們說說,剛纔是不是這個監工偷金子?”
衆漢人工匠當然知道不承認就得掉腦袋,那還有不大點其頭隨聲附和的道理。那蒙古監工則差點氣暈過去,衝上來就要和黃藥師拼命。但忽必烈身後立即竄出兩個怯薛,一左一右包夾住那監工,並將他反鎖雙肩按倒跪下,其中一個怯薛還發現那蒙古監工的氈帽邊有金光,伸手一摸便拿出那兩片金葉子。那怯薛立即舉起金葉子,向臉色已經鐵青的忽必烈稟報道:“王爺,在他身上搜出來的。”
“拖下去,重責三十軍棍。”忽必烈咬着牙說道。那蒙古監工嚇得魂不附體,連聲辯駁卻沒有人理會,徑直便被拖出帳篷,被打得哭爹喊娘不提。當然了,忽必烈也知道那蒙古監工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忽必烈急需黃藥師所制那種新式火yao,也不想和黃藥師過多追究,僅是交代了幾句加快生產,扔下幾句讓‘黃叔父’保重的客套話,便出帳去巡查火yao生產的其他環節,帳篷裡很快便只剩下黃藥師和那羣漢人工匠。
“多謝仙長救命之恩。”那些漢人工匠全靠黃藥師才死裡逃生,趕緊過來給黃藥師磕頭謝恩。黃藥師也很是檫了把冷汗,扶起那些工匠間,黃藥師心中忽然一動,低聲的向那些漢人工匠說道:“你們自己要明白,我只能救你們一次,救不了你們一世,再過一兩天,開始那個蒙古監工就有可能來找你們算帳。在蒙古人的眼睛裡,咱們漢人的性命比驢子和馬還不值錢,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仙長,這道理我們當然明白,可有什麼辦法?這是我們的命,我們的命啊。”幾個漢人工匠哭泣着答道。黃藥師綠豆眼一翻,低聲說道:“那你們想死還是想活?如果想活的話,只要聽我的吩咐,也許我還有辦法救你們。”
“想活,我們當然想活,請仙長指點生路。”那一共二十來名漢人工匠又跪倒在黃藥師面前,黃藥師溜到帳篷門口觀察,發現沒有人接近和偷聽後,黃藥師這才溜回那夥工匠面前蹲下,壓低聲音問道:“那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讓火yao在沒點火的情況下就爆炸??”
“仙長,你想幹什麼?”幾個工匠都低聲驚叫起來。黃藥師趕緊向他們做一個禁聲的手勢,低聲說道:“不要管,只要你們幫我想辦法讓火yao自動爆炸,最好是在運輸途中爆炸,我就有辦法救你們離開蒙古軍營。”
那些漢人工匠隱約猜出黃藥師的目的,全都嚇得面面相窺,不敢做聲,倒是一個被蒙古監工打得頭破血流的工匠咬咬牙,湊到黃藥師耳朵邊說道:“仙長,其實也不難,只要一點點生石灰、石蠟和水就成,先把水裝在一個薄鐵管或者薄銅管裡,再把融化的石蠟灌一些進薄管裡,等石蠟變硬了封住水,然後把生石灰放在石蠟上面,再把薄管封好放進火yao裡。等到搬運火yao發生顛簸的時候,石蠟就會破碎,水和生石灰碰在一起發熱,就有可能把火yao引燃。如果再在薄管外面塗上一點硫磺,那效果就更好了。”
“那太好了,趕快給我這麼做幾個。”黃藥師大喜過望,忙向那幫工匠百般許諾威脅,引誘他們給自己做點火裝置……
……
“賈丞相,請等一等。”眼看賈似道再度走遠,李妴一跺腳追上前來,咬着牙說道:“西夏國最後一位皇帝李睍是我的祖父,我父親名叫李檢,是西夏王妃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所生,也是西夏國最後一位太子,而我是西夏國最後一位公主!我那些部下,則是高良惠、德任、西壁氏和嵬名令公等西夏忠良之後,所以他們聽從我的調遣。”
“三十二年前,中興府即將遭到蒙古韃子合圍。”爲了取信於賈似道,李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賈似道想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我西夏賢相爲高良惠爲了給西夏皇族留下血脈,徵得我祖父同意,見一批珠寶與機密書籍連同我年幼的父親一起送出中興府,我父親才逃過蒙古韃子的屠殺。後來我父親爲了復國和報仇,先是投奔金國,但金國也被蒙古韃子所滅,我父親再度出逃,本想投奔宋國尋求保護,但你們宋國的皇帝昏庸,朝中大臣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我父親去到臨安拜見宋國皇帝時,不但沒見到皇帝,還險些被你們的大臣抓去送給蒙古韃子,我父親不得不逃到北方,流浪顛簸,後來鬱郁而死。”
“竟然有這種事?”賈似道大爲詫異,在他印象裡,南宋後期好象沒有什麼西夏太子投奔宋國。宋京和陳宜中等人也是不肯相信,一起追問道:“你說你父親到臨安覲見我大宋皇帝,險些被大臣抓去送給蒙古韃子,到底是那一個大臣這麼無法無天?”
“當時我還小,記不太清楚,具體要問我嵬名叔父才能知道。”李妴回憶道:“我只記得那個大臣是什麼侍御史,好象是姓丁。”
“丁大全!”賈似道的四大走狗一起驚叫,尤其是被丁大全從太學貶到軍中充軍的陳宜中更是咬牙切齒的大罵,“****!竟然還做出這樣的事情!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不可聽信一面之言,先聽李姑娘把話說完。”賈似道喝住四大走狗,通過韓震和廖瑩中等人的介紹,賈似道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右丞相只是一個虛銜,丁大全才是手握重權的真正右丞相,賈似道並不想現在就和丁大全翻臉——要是丁大全在賈似道大軍的糧草後勤上做點手腳,賈似道可得吃不了兜着走。賈似道又向李妴問道:“那後來呢?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投奔本相?”
“我父親死後,我就接替他做了西夏遺臣的首領。”李妴神情哀怨,緩緩說道:“這一次忽必烈領兵南征,我們得知消息後尾隨而來,想找機會殺掉忽必烈出口惡氣,但……那有那麼好的機會。”說到這,李妴清秀的雙眼露出神采,“不過這次南下也不是毫無收穫,我看到了你率領宋國軍隊大戰蒙古韃子的英勇與智慧,覺得你能幫我們西夏遺族報仇血恨,是我們的希望,所以我就不顧部下的反對來找你了。”
“賈丞相,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不指望再能復國了。”李妴凝視着賈似道說道:“我們現在所想的,只是想多殺幾個蒙古韃子,爲我們無辜死難的親人和同胞報仇。賈丞相,給我一個機會吧,我和我的部下都精通騎術,爲了復國,又從小學習金國和蒙古的騎兵戰術,對你一定會有幫助的。”說到這,李妴已是珠淚漣漣,在沾滿塵土的雙頰上衝出兩道雪白的肌膚,哽咽道:“賈丞相,求你了。”
“真是個倔強命苦的女孩。”賈似道心中感動,上前拉起李妴柔軟的小手,柔聲說道:“公主殿下,請不要如此傷心,我賈似道一定會盡我所能……。”賈似道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心腹走狗宋京就湊了上來,在賈似道耳邊低聲說道:“恩相,我知道你很久沒碰女人了,但這個女人絕對碰不得,會出人命的。”
“爲什麼?”賈似道瞟了宋京一眼。宋京又低聲說道:“因爲她如果沒撒謊的話,那她的祖母是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你知道鐵木真是怎麼死的嗎?就是被她那個漂亮的祖母咬斷男人的那個地方,活活疼死的!”
“媽呀!”賈似道放下李妴小手的動作,簡直比甩脫一條毒蛇的速度還快——順便說一句,後來某個女人經常威脅某個男人的一句話就是,“你想讓我學我祖母嗎?”
注:關於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任意一個搜索引擎搜索,即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