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奕愣了一下,不知道劉虞爲什麼說這些話,遲疑片刻還是說道:“爹爹,大哥做得很好啊,孩兒、孩兒雖然想幫忙,但孩兒有志科場,能力有限,對,能力有限……”
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吃喝玩樂樣樣jing通,但經商談價卻是一竅不通,他知道跟大哥鬥沒什麼希望,也是一心享樂,反正大哥劉彤雖對他嚴肅,但與他相親,平日的uā費也是不少,而且大哥更是仁義之輩,對他終究是不錯,他已準備做一輩子的安樂富貴,如今父親竟然說百年的基業就在自己手中,可真沒把他嚇了一跳。
聽到“有志科場”四個字,劉虞差點沒被氣死,當初氣走數十個教書先生的情景歷歷在目,心中又嘆了一口氣,道:“別說你那個不忠不孝的大哥,爹爹問你,今日爹爹不在,元軍的炮火是不是快打到咱們劉家了。”
“哦,原來爹爹說的是這件事,”劉奕得意起來,道:“爹爹不知,孩兒當時就站在映月樓,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嘭’的一聲,火球從天而降好不威風,‘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如天nv撒uā,漂亮至極,孩兒打算明天請幾個小友過來,此情此景乃這輩子也看不到啊,這事比平日在映紅樓聽小翠彈琴好看多了,這次老子一定要在他們面前出出風頭。”
“呃”,劉虞差點吐血,強忍怒氣,問道:“奕兒,這事以後再說,你上次不是說在映紅樓碰到一箇中年人,說有辦法聯繫城外的大軍……”
“哦,爹爹是問那條水魚,孩兒記得,孩兒記得。”劉奕再次神采飛揚起來,大聲道:“說起來就好玩,那老小子說自己是什麼元軍進城內的細作,光天白日他也敢說,還說什麼元軍就要攻下京城、攻下臨安,讓我們接應,做大元朝的忠臣,日後的榮華富貴少不了。”
“我呸,老子榮華富貴早就有了,憑什麼要他老小子給,老、孩兒和幾個小友狂揍了他一頓,那老小子還讓孩兒小心一點呢?說他日攻下臨安之後找孩兒算賬,孩兒怕怕……”
說道最後,劉奕故意拍了拍iong口,以爲這個笑料足夠可以讓老父親發笑,沒想到老父親臉è蒼白看着自己,劉義恍然大悟,道:“對了,爹爹有事要找他嗎?”
劉虞看着劉奕,看他恍然大悟的神情,終於嘆了一口去,揮手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夜,經過了白天的煩囂,此時顯得格外的安靜,就如一個經歷百世滄桑的老人迴歸寧靜。
“大哥,你覺得這事,咱們這樣對爹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想爹爹也不是真想出賣朝廷投靠元軍,只不過是擔心元軍攻下京城之後,劉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而已,說到底爹爹其實也是爲了咱們劉家的百年基業,對,爹爹年紀大了,怕死也是正常,但我們爲人子總不能因此而責怪於爹爹。”
剛纔還是一臉無賴的劉奕,此刻卻越發無賴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劉虞年輕時一心只顧經商,對兩個兒子疏於教導,劉彤身爲家中的長子,而且比劉奕要大一截的長子,自然負起照顧弟弟的職責。
要說劉奕,打小也是一個鬼jing靈,無奈碰到了一個比他要厲害得多的哥哥,既生瑜何生亮呢?劉家的生意在哥哥的照顧下找不到任何一絲瑕疵,劉奕也就省了爭鬥之心,做他的富二代,紈絝子弟,遊樂京城。
他雖是紈絝子弟,但能夠控制自己,倒也沒有給劉家增添麻煩,上次也是無意中聽到元軍的探子在映紅樓散佈謠言,只是他懶得理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得乾淨、自己舒坦就行了,當時也只是當作笑話告之老父親,只不過劉虞這次實在也過分了一點,拿劉家百年基業去冒險,而且是冒大險。
“爹爹、爹爹這次實在是過分了一些,我雖不曉得年月,不懂的人情,但也知道如今我軍佔據優勢,爹爹卻說什麼元軍攻城略池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我軍只是殘喘而已,但我看朝廷的動作,並沒有什麼小打小鬧的意思,而且京城平靜、生活照舊,沒有任何殘喘的敗落,哪裡能夠看得出末世的蹉跎。”
劉彤似笑非笑的看着劉奕,劉奕算是他帶大,特別是童年,童年時的劉奕算得上聰明伶俐,怎麼長大了就變成了紈絝子弟,劉彤多少也知道劉奕的心思,想做一個快樂富翁,這個想法倒不錯,至少活得沒這麼累,悠悠說道:“奕弟,爲人子不言父之過嘛,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爹爹。”
“大哥,難道你要看着爹爹把劉家帶入萬劫不復之地?”劉奕多了幾分着急,連忙說道:“難道爹爹糊塗,哥哥也要糊塗不成?別說獨鬆關的張貴、常州的姚訔、建康的郭平,就算臨安。”
“三十萬大軍,李庭芝、張世傑、汪立信,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將領,若是野外或許不成,但守城更是綽綽有餘,又有陳宜中、文天祥等一時良臣,而城外元軍兵力不過十六七萬,臨安必將穩如泰山。待得外將大軍會師臨安,管元軍有數萬騎兵,也是擋不住宋軍的鐵騎啊。”
“話可不能這樣說,”向來穩重的劉彤,此時變得糊塗起來,反對說道:“夫戰者,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天寒地凍,我軍將士體弱,不善在寒冷天氣作戰,但北方向來寒冷,元軍早已熟悉天氣。”
“臨安地處平原,臨安城雖固不可破,但城外皆是野戰之地,遼闊平坦善於騎兵行動,元軍只需要很少的騎兵就可以護住兩翼,防禦我軍襲擊,可以投入全部兵力攻城。”
“再說我朝雖有陳宜中、文天祥、李庭芝、張世傑等名臣良將,但也有範裕等搞的相公,而元軍伯顏、阿術等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猛將,同心協力古騎兵又是jing銳不可敵。”
“奕弟,你說一下,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我方,臨安怎樣能夠守住?如何能夠守住,還不如就如爹爹所說那樣,雪中送炭總比得上錦上添uā。”
“大哥,你、你……”劉奕拉住劉彤,把劉彤按住,苦笑道:“哥哥,你怎麼變得這麼糊塗啊。”
“什麼天時地利人和那都是胡說,如今已是一月,再過三四個月便是臨安雨季,雨季一到,元軍還能戰嗎?”
“不錯,元軍是有數萬騎兵,但我均州軍張貴,數萬大軍不也是在獨鬆關虎視眈眈嗎?我思量張大人全殲張弘範之後,恐怕早已回師臨安,此時還沒有出現,不過是在等候機會罷了。”
“再有就是常州之圍已解,建康重新落入我軍手中,元軍後路已斷,此時伯顏不過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強作笑臉罷了,他十幾萬大軍,每天得消耗多少軍糧,他能熬到什麼時候?”
“元軍百萬大軍,如今僅存幾何?伯顏若不在京城鬧一下,他日回到北方古頭子不找他麻煩?我軍只要將士一心用命,別說伯顏只有十幾萬大軍,再多十倍也是無濟於事,大哥、大哥怎麼就說糊塗話了呢?”
“我還想大哥勸一下爹爹,讓他不要跟黃圃作對,黃老爺子畢竟是一心爲朝廷,爹爹、爹爹如今置身度外,恐怕元軍撤退的那天,就是我們劉家衰敗之時啊。”
兩人說話之際,一個下人着急過來,言縣令莫平前來拜訪,劉彤好奇問道:“老爺不是在府上嗎?莫大人乃昌平縣縣尊,我等接待恐怕身份不夠。”
“大公子,”下人苦着臉,道:“大公子你也不看一下,如今都是什麼時候了,老爺早就睡過去了,小的思量縣尊大人夜間前來,多數也不在乎老爺是否能夠接待。”
劉彤看了一下,竟然已是亥時,怪不得劉虞已經睡覺,不過心中倒是好奇,有什麼急事需要莫平親自過來拜訪,只好整理一下衣裳,看着劉奕要溜走,連忙笑道:“奕弟,哥哥看你整天在映紅樓,對朝廷的事情也頗爲關心嘛,不如今晚就當一下哥哥的參謀,看一下莫大人有何吩咐。”
劉奕看着劉彤似笑非笑的眼神,懊悔的拍了拍頭,知道劉彤剛纔是在考驗自己,只好拱手道:“大哥之命,小弟從之。”
“就是嘛,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嘛?明天我就請示父親大人,安排你到商鋪裡幫忙,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映紅樓吧。”
劉奕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地上,此時才發現,自己完全中了劉彤的計謀,然而,事已至此,大哥已看透自己,自己再發對還能有什麼用處?
兩人來到大廳,莫平已等候了片刻,劉彤連忙拱手道:“莫大人光臨寒舍,小生有失遠迎,還請多多恕罪,家父年老多病早已入睡,小子逾禮,還請大人恕罪,不知莫大人所來何事?”
“大公子、二公子,本官有擾清幽實在不應該,若是吵醒劉老更是不該了,只是事情頗爲急迫,怕耽擱大事,所以纔不得不打擾劉府的清幽。”
劉彤突然多了幾分緊張,莫非還真如父親所言,元軍有能力攻城?不過強打笑臉,請莫平坐下來,然後又吩咐下人上茶,這才問道:“大人所言何事?若是劉家能夠幫忙之事儘管吩咐,劉家定然不會推脫。”
“大公子言重了,上個月大公子捐獻的三萬兩銀子,可爲昌平縣百姓解決了半數困難,本官還沒有來得及向大公子致謝呢?”莫平搖了搖頭,道:“也不怕實話告訴大公子,元軍在鬆關、常州、建康皆敗,百萬大軍煙飛灰滅,據探子所言,伯顏有孤注一擲的可能。”
“朝廷下令,爲保證百姓安全,城牆一里之內所有的百姓都要遷移到城內,你們劉家剛好在這個範圍內,劉家乃昌平之大家,本官怕耽擱,所以才連夜趕來,打擾兩位公子的清幽,實在是不該。”
“大人爲我劉家之事奔bo,小子實在感ji不盡,只是劉家家大業大,想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也實在不容易,大人也知道,老父親身體不好,這番折騰下來恐怕身體更差了。”
“大公子還請放心,”莫平連忙說道:“地方本官已幫你們找好了,衙後院地方實在太大了,本官一家人住不了這麼大的地方,所以給你們劉家騰了出來,那裡的房子也算不錯,而且離劉府也不遠。”
“劉家明天一早就可以搬進去,大公子儘管放心,本官已吩咐下去,絕對不會有人說劉家逾禮之事,更不會有人說劉家的閒話。”
“不可、萬萬不可。”劉彤差點坐也坐不穩,連忙說道:“大人,萬萬不可,就算沒有人追究,但我劉家也萬萬不能搬到衙
“怎麼不行,本官說行就行。”莫平按住劉彤,道:“你大公子一心爲民,本官心裡清楚得很,別說是區區府邸,就算是本官這個芝麻小官,大公子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要去。”
“行了,本官說可以就可以,明天還請大公子儘早搬過來,元軍頗爲着急,恐怕會提前進攻,到時傷及無辜,本官就要被問罪了。”
劉彤沒有辦法,兩人只好把莫平送出去,莫平離開,劉彤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明天我還得去一趟黃府,希望黃老爺能夠把府邸暫借給我們。”
“唉,明天之事,爹爹……”劉奕偷偷看了劉彤一眼,道:“怕是明天爹爹知道之後,肯定又會鬧得不輕,又會說什麼宋軍不敵之事,如今局勢微妙,爹爹若是四處宣揚,說不定會被當作元軍細作抓起來,添上不少麻煩。”
“還有,大哥你什麼時候捐獻了三萬銀子?”
“你還不是捐了一百兩,別說你老哥不知道,”劉彤瞪了他一眼,道:“明天你負責搞定爹爹,我去一趟黃府,說什麼也要把黃家的老宅子買下來。”
“一百萬啊,老哥……”
說起昨天劉虞的醜相,老管家眉飛è舞、手舞足蹈,差點高興得跳了起來,黃圃只好壓住這個老頑童,心有慼慼,道:“唉,劉虞也不過是膽小了一點而已,想當年走南闖北也是一個好漢子,如今落在這個地步,倒是讓人覺得可惜。”
“不過,劉虞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聽說劉家大公子瞞着他父親捐了三萬兩銀子,以劉家的財力來說,也實在太多了一點,只可惜劉虞雖不知道這事,但發現銀子少了之後,把劉大公子的大權收回手中。”
“可惜了,可惜了,劉家的大公子做事,實在有魄力,老夫還真心喜歡這個小鬼頭。”
老管家也點頭,道:“不過劉家不也是生了一個二公子嗎?這小子能鬧啊,小老兒看劉老頭也頭痛得很。”
“呵呵,”黃圃卻沒有生氣,笑了笑,道:“劉二公子,老夫倒是見過一面,絕不是一般的紈絝子弟,你何曾聽說劉二公子幹過什麼壞事?劉家有錢,劉二公子吃喝玩樂也是正常,只要不鬧事就行,品行好得很吶?”
“那、那劉二公子爲何整日在映紅樓?”老管家不服氣說道:“每天留戀ji院,也不見得就是好人。”
“還不是因爲劉大公子,有一個能幹的大哥可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啊。”黃圃搖了搖頭,道:“你派人去清掃一下老宅子,若是劉家大公子過來,這老宅子就送給他了,後生有這樣魄力的人可不多見,說不定我們黃家日後也要借他劉公子的光呢?”
“不行,老宅子是老爺子住過的地方,絕對不能讓給他人。”老管家突然變得無比的頑固,其實老宅子不僅是黃家老爺子住過的地方,也是他、他父親、他父親的父親住過的地方,他對黃家的根,有這無比頑固的執着。
“好,好,好,老管家你先別動氣,不答應就不答應。”黃圃難得一次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笑了笑,道:“差不多都六十歲的人了,還有什麼看不透嗎?”
“還有啊,老管家你都跟老夫一輩子了,老夫從小就被您看大,如今也該歇一下了啊,老夫看黃渤大兄也頗有才幹,就讓他過來照顧我吧。”
“老爺,別的事小老兒都依你,但這事老爺還是要聽我,老宅子是黃家的根,哪有把根jiā給他人?就算劉家真能出百萬銀子,黃家也絕對不能答應。”
“小老兒年紀雖大了,但老爺你也不嫌棄小老兒嘮叨,小老兒就繼續嘮叨下去,”老管家眼睛有些溼潤:“黃渤那小子子還是有點躁,讓他在外多磨練磨練。”
“百萬銀子,也不過是唬住劉虞那個老傢伙罷了。”黃圃笑了笑,道:“這宅子最多也就值十萬兩銀子,地方太窄,臨近皇城太過於吵雜,黃渤大兄在外已十五年有餘了,您老年紀大了,也需要有人照顧啊。”
“這事,以後再說吧,”老管家無奈說道:“其實,他們恐怕不知道我們黃家搬離老宅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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