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郭平這個一手設下這個埋伏的創始人,也被眼前的結果驚得說不出話來。之前準備好的鬆散的大塊大塊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然後伴隨的是大片大片的泥土,也跟着石頭一起浩浩dangdang的向山谷滾去。
猶如萬馬奔騰,但卻比萬馬奔騰的氣勢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又如旱地響雷,但是旱地響雷卻又哪裡來得了這麼慘烈。
從張弘範手中奪搶過來的火yao,至少有一半埋在了這裡,按照張貴的說話,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郭平對於武器的使用也是貫了大手大腳的方法,等爆炸過後,吳澄忍不住惋惜說道:“太可惜了。”
爆炸造成的動dang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吳澄只看了一會,就放下了千里眼,郭平倒是硬着心腸看了不到一刻鐘,大塊的石頭,毫不猶疑的砸在韃子的頭顱之上,綻開一朵朵鮮紅的hua兒,戰馬無意識的奔跑,迎接他們的也是大塊的石頭。
一匹戰馬倒在地上,他的主人很想扶起它,然而很快它的主人也倒在了它身上,郭平心腸向來硬得很,但此刻還是忍不住放下千里眼。
他們或許應該是戰死沙場,但此刻他們只能默默無聞的死在這山谷之中,並不是任何的結局都是好的,至少對於這些門g古騎兵來說,他們面臨的這些結局就是壞得不能再壞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得很,郭平也懶得出手跟下屬搶功勞,等爆炸聲過來,早已被石頭泥土砸的暈頭暈腦的門g古騎兵,成了被均州軍屠殺的對象。
“提額索的大局已定,這裡就留給你了。”吳澄整理了一下衣裳,緩緩的站起來,他的身體越峻拔了,他的神色越凝重,在許多人的眼裡,郭平越有大將風度,只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模仿。
吳澄點點頭,道:“沒想到會如此順利,大人常說戰場上要的就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如今瀘州大營斷然不會想到提額索這麼快就葬身。”
“大才子,”郭平忍不住搖頭,道:“王惟義畏懼均州軍如虎,就算是平日也是提醒一百二十分精神,我這次急着前往大營,並非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而是要墮他士氣,當然如果能夠有更節省力氣的方法,也不在乎選擇。”
吳澄點點頭,趁熱打鐵是張大人經常說的話,今日劫持士氣前往瀘州大營,說不定會給王惟義一個下馬威,要知道廬州大營中還有不少鄂州投降的宋軍,就算是不能說服他們重新迴歸大宋的懷抱,至少也要讓王惟義噁心不少。
“不過還需要一樣東西。”郭平自言自語,說道:“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被砸爛了。”
提額索的頭顱。
王惟義雖然噁心提額索,但又卻是希望提額索能夠幫自己打敗均州軍,或許是兩敗俱傷,若是見到均州軍安然無恙,而提額索只剩下一個頭顱而已,不知道王惟義會怎麼想呢?
“宋楊怎樣了?”郭平突然拉住馬繮,扭頭問道。
吳澄擺了擺手示意郭平放心,大聲道:“宋將軍命大,只是失血過多,要修養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麼大礙。”
等郭平來到戰場,埋伏在附近的將士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一些倖存下來的門g古騎兵,早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心,任憑均州軍處置。
領頭的副將見郭平過來,連忙過來行禮,又諮詢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置,均州軍向來沒有仁慈之心,但郭平想了片刻,想起達爾馬紮布的處理方式,於是吩咐副將把俘虜都拿起來,至於受傷的韃子兵,郭平沉思了片刻,道:“還是救治吧,不過也不用太費心機,能夠活下來也算他們命大,至少也能換回一些銀子。”
這些倖存活下來的韃子兵,郭平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繼續戰鬥,即使他們四肢完好,但是他們還有信心去戰鬥嗎?
至於那些還想抵抗或不願意投降的倖存下來的韃子,郭平自然不跟他們客氣,該殺的還是殺了,免得留下來的人太多了,難道不是嗎?
其實俘虜帶給韃子更多的是害怕,是恐懼,是失去心裡的優越。當然這一點張貴並不用跟郭平他們說明白,有些話說了他們也不懂。
郭平又耽擱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了提額索的屍體,這個脾氣暴躁、擁有強悍殺傷力的韃子萬戶,被石頭砸了一個稀巴爛,幸好頭顱還算完整。
至少有三百以上的均州軍和韃子死在了一起,一些倖存下來的均州軍並沒有感到委屈,他們看到滿地都是門g古騎兵的屍體時,卻忍不住抱頭痛哭。
“兄弟們,你們成功了。”郭平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而且你們做得非常好,你們都是大宋的英雄,都是我們均州軍的好兒郎。”
“逝者安息,生者奮勇,我請求你們擦乾眼淚,鼓起勇氣,因爲有更多的韃子伸長脖子等着我們,跟我一起,殺韃子,爲兄弟們報仇。”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倖存下來的均州軍將士,互相站了起來,他們爲死去的兄弟祈禱,爲生的兄弟祝福,爲自己而奮勇。
郭平手提提額索的頭顱,戰馬在迅奔跑,曾經幾何,韃子不也是這樣對待宋軍?如今南方戰事正隆,自己需要儘快掃平淮南。
也不知道大人怎樣?這個看起來還有幾分俠氣的人,究竟是怎麼一個人,他用了三年的時間,就爲大宋鑄造了一支良軍,爲江陵聚攏了無數的人才。
這個看起來總有不少故事的男人,他究竟是怎麼一個人?他能夠把一手創建的均州軍jiao給自己,然後僅是率領十人前往南方。
門g古騎兵,精銳的門g古騎兵,郭平從來就沒想到,然來精銳的門g古騎兵也會死得如此簡單,他們死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閉上眼睛。
“殺”郭平深吸了一口氣,昂天長嘯,身後均州軍同樣昂天長嘯。
門g古騎兵、整整一個門g古騎兵萬戶,上萬精銳的門g古騎兵,就這樣消亡,這是大宋和韃子對敵以來,一次xìng殺傷韃子最多的一次,這絕對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勝利。
此事若是能夠及時上報朝廷,這將會給大宋將士帶來多大的鼓舞,郭平雖然爲自己的勝利而感到自豪,但卻沒有任何的自傲,他知道他的勝利來自哪裡。
若沒有張貴的信任和支持,郭平認爲自己不可能取得這麼大的勝利。
這不僅僅是一場勝利,更是一場考覈人xìng的勝利,郭平知道他勝利了,而且勝利來得很容易,因爲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
萬馬奔騰,郭平愜意的率領均州軍上萬騎兵奔馳在這片féi沃的平地上,帶來的無盡的jī情和信心,他可以感覺到在不久前提額索跑在這一片土地上的感覺,他應該感到無盡的力量和信心。
當均州軍那面獨特的將旗出現在眼前,王惟義的心徹底暗了下去,心中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兩敗俱傷,兩敗俱傷。王惟義苦笑,也就只有自己敢這麼想,也就只有自己會傻乎乎這樣想,難道自己就不知道均州軍向來用兵如神嗎?
既然知道了提額索肯定會被埋伏,自己還抱這樣的希望,而更加讓他灰心的是,均州軍只不過前後用了三個時辰,就解決了提額索一萬騎兵。
那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雖然知道提額索肯定是中了均州軍的埋伏,可究竟是怎麼樣的埋伏,纔會使得上萬騎兵死得只剩下一顆頭顱。
那……
王惟義臉色黑,他心中一點把握也沒有。
“大人,均州軍不過萬人而已,大人何須擔憂?”張博鼓起勇氣說道:“我大營內尚有四萬精銳,武器裝備有齊全,再加上軍營堅固,均州軍或許不會攻打大營吧?”
王惟義看了看張博,苦笑道:“張博,你可知道董文炳大元帥是怎樣死的嗎?”
張博是在鄂州才降了大元朝,雖然也略有聽聞,但自然比不上王惟義知道得清楚,問道:“末將不知,還請大人指點。”
王惟義沉思了片刻,心中越想就越是害怕,擔憂說道:“當初董文炳大元帥率領三萬精銳的董家軍駐守正陽,那時均州軍不過數千人而已,不單攻下正陽,董文炳大人也在此役中喪命,一起被殺的還有董文用大將,逃生的將士不過數千人而已。”
“正陽城之堅,不知比我們現在的大營牢固多少倍。”
“如今廬州大營遠沒有援兵,近沒有友軍,孤軍作戰,張博你認爲,廬州大營能守得住嗎?均州軍戰力非凡,又有廬州淮南軍協助,你覺得瀘州大營,真能守得住嗎?”
“那、那我們乾脆突圍。”張博提高聲音道:“我們向東突圍,前往揚州和董大人還有呂大人會師。”
“能逃得了嗎?”王惟義看着張博苦笑:“你沒看均州軍馬術熟練,甚至比我軍騎兵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突圍只不過會讓我軍死得更快而已。”
隨着戰馬呼嘯而至,廬州大營徹底被圍困起來,“咯吱”的一聲,緊閉了將近半年的廬州城城門大開,一個鬍鬚全白的老將軍迎了出來。
郭平連忙下馬,拱手作揖,大聲道:“均州軍副指揮郭平見過夏老將軍。”
陳大舉先跳下馬,來到夏貴戰馬跟前,拉住戰馬,然後把老將軍扶下戰馬,夏貴爽朗笑道:“好,好,好。”
“均州軍好一幫兒郎,大宋有救了。”
夏貴須jī揚,他原以爲自己一輩子就埋沒在廬州里,想不到峰迴路轉,自己不但沒有死在廬州,甚至還有可能引兵南下,爲朝廷效勞。
“大人過譽了,”郭平連忙說道:“如今廬州大營尚有不少韃子,還請夏老將軍坐鎮,指揮我大宋將士掃平韃子,恢復我淮南之安靜。”
“豈敢、豈敢。”夏貴連忙擺手,道:“老夫一把年紀,就不干涉你們後生之事了。”
“廬州城內,三萬精銳淮南軍,全部jiao給陳大舉。”夏貴大聲說道:“老夫今日任陳大舉爲淮南軍先鋒,陳大舉所說之言,皆老夫之言,老夫祈禱你們旗開得勝,儘快攻下廬州大營,還我淮南一片清明。”
“老將軍,這、這萬萬不可。”陳大舉連忙拱手,大聲道:“xiao子並非淮南軍之人,二來xiao子資歷尚淺,難當此大任啊。”
“你xiao子不是淮南軍之人,老夫自然會向朝廷請旨,把你調到淮南,想老夫爲朝廷效忠數十年,這點情面還是有的。”
“你說你xiao子資歷尚淺,這倒是大實話,”夏貴笑了笑,道:“若是讓你坐在諸將頭上了,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罵老夫昏聵了。”
身邊的洪福連忙說道:“大人英明,陳大舉兄弟這半年來在廬州的所作所爲,誰不服氣,大人任命陳大舉兄弟爲淮南軍先鋒官,我老洪第一個站出來說一個服字。”
“大人乃英明之舉,誰敢說大人昏聵?”
洪福乃夏貴身邊的猛將,跟從夏貴數十年,他說的話自然有幾分威信,再說夏貴也只是任命陳大舉爲先鋒而已,這先鋒官權力雖大,可並不是常職,隨時都可以撤銷,再說陳大舉這半年確實表現得比很多人要好,可以說要不是有陳大舉幫忙,廬州不一定能夠堅守到現在。
或許廬州早就淪陷了。
“好了,你xiao子就別推遲了,”夏貴嚴肅說道:“莫非你就不願意爲老夫幫這麼一個xiao忙,莫非你還願意看到韃子堵在廬州門口,看起來也不嫌棄礙眼?”
“這個,”陳大舉咬牙,道:“末將遵老將軍之意,不過攻下瀘州大營後,xiao子斷然不敢再充當先鋒此職。”
夏貴人老鬼精靈,眼睛一轉,道:“行。”
郭平看到夏貴臨陣授命陳大舉爲淮南軍先鋒,自然高興。陳大舉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他的本領自己也清楚得很,有陳大舉配合,瀘州大營應該是手到擒來之事。
只是廬州大營還需戰決,萬一耽擱了南方戰事,自己可就對不起張大人了。
等郭平安排妥帖,已是臨近傍晚之時,夕陽夕照,顯得格外冷清。
“王惟義,咱們也算是有緣分了。”郭平決定看有沒有機會勸降,雖然他也知道這個可能xìng很xiao,但還是決定去做一次:“均州軍張大人乃有情有義之人,大人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是看到均州軍一步一步展壯大,如今的均州軍和三年前想比,差距何止千百倍?”
“我不敢說投靠均州軍,能給王大人你帶來多少富貴榮華,但均州軍給人帶來的財富,又何止富貴榮華呢?”
王惟義卻是一聲不吭,身邊的張博鼓起勇氣,大聲說道:“住嘴,我們大人乃大元朝之勇士,乃張大人之親信,張大人對我們大人有知遇之恩,我們大人又豈是這種人。”
“張宏凡,你xiao子閉嘴。”均州軍中突然有一個聲音大聲吆喝:“你xiao子倒是hún出人頭地來了,當初老子是怎麼教你來了。”
張博轉眼看去,卻是他的授業恩師範琳,範琳在均州軍攻擊鄂州時立下了大功,再加上他又有幾分本領,張貴自然不會因爲他的身份而1ang費人才,這才就被送到了均州軍。
張博縮了縮頭,卻老老實實不敢說話,就連回答一句也不敢。
“張弘範張大人確實是難得的將才。”郭平老老實實說道,這是連張貴也承認的事實,郭平也沒必要睜開眼睛說瞎話:“只不過道不同不相爲謀,這麼多年來,王大人難道就不思鄉音嗎?”
“王大人離家已有十八年了吧?這十八年來,家中書信何來?家中妻兒尚好?家中雙老尚存?”郭平沉重說道:“這都是誰之過?”
“是的,這都是朝廷之過,這都是大宋官場之過,想當年王大人不也是懷着一顆雄心,然而卻被人陷害而被迫逃亡北方,又得張弘範張大人所救。”
“然而,十八年來,你王惟義該還給張大人的都已經還夠了,你爲張大人出生入死十八年,殺了多少人恐怕你自己也記不住了。”
“如今,這個生你養你的朝廷,這個供養你成長的地方,面臨的卻是一場大災難,你在北方這麼多年,你也看到,北方子民,可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有活下去的尊嚴。”
王惟義全身抖,臉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白,良久,擺了擺手,道:“放箭。”
“不、不可。”張博突然顫抖說道:“大、大人,他說得不錯。”
王惟義緊皺眉頭,一步一步靠近張博,張博忍不住退後兩步,王惟義一字一頓說道:“難道你忘記了你現在是什麼人?”
“你既然歸順了朝廷,就已是大元朝的人,你要記住你的身份。”
張博提起勇氣,說道:“但我身上流的是漢人的血。”
“但我身上流的是漢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