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宗是張貴的心腹,真正的心腹,其中有一個很大的關係就是因爲陸秀夫,在峰貼峽時,張貴已經足夠放心讓他獨當一面,後來才調回均州軍。
不過也是峰貼峽的那段經歷,使得他能夠迅速成長爲均州軍中僅處於張貴、郭平之下的大人物,他年紀雖小,可是文武雙全,他不像張貴他們領兵,滿嘴都是髒話,他帶出來的兵,有點文質彬彬的感覺。
可是他帶的兵,戰鬥力在均州軍僅存於張貴的護衛隊、均州軍的第一指揮使。衆人不明白什麼原因,可是陸秀宗自己卻清楚得很。
“爲什麼而戰?”這是均州軍成軍時,張貴當時問陸秀宗的一個問題,正是這個問題,使得他率領的第二指揮使成爲均州軍的驍勇。
“爲仇恨而戰?”張貴彷彿自言自語說道:“世界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既然有侵略就有反抗,就必然會有仇恨,爲仇恨而戰,這個理由不錯。”
“爲生存而戰?”張貴看着陸秀宗,莫名其妙笑了笑:“太宗時期,我漢人聲威直達北方荒涼之地,即使是莽莽原林中的女直人,也畏懼我大宋如虎。”
“然而高宗北狩後,只餘半壁江山,雖大規模開發兩廣,但人口越來越多,少者人不過畝地,如何能生存下去?”
“蒙古韃子殺人如麻,以人頭爲功勞,鐵騎之下百姓忐忑不安,如何能生存下去?”
“爲公平而戰?”張貴喝了半杯水,侃侃而談:“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足之地,朝堂之上,相公一句話就可以讓千百萬人流離失所,而百姓人微言輕,權力和金錢並不衝突,但是公平正義何在?”
“莫非是爲了良知而戰?”張貴繼續說道:“社會崩潰,良知泯滅,沒有信任誠信、沒有道德良知、沒有應有的關懷互愛,只有猜忌、算計、鬥爭。”
“人的良知,支撐了家族,支持了國家,支撐了社會,是這個社會之所以存在的奠基石,爲良知而戰,這個主意非常不錯。”
“爲真理而戰??失去了公平正義、沒有了道德良知,真理何在?
“不,我們首先是爲了我們自己而戰。”張貴看着陸秀宗,他很喜歡這個倔強的年輕人,他不願意這個年輕人走向歧途:“大宋要生存下去,首先是我們自己要生存下去,只有保存了自己,纔有將來,纔有可能。”
“然而,我們還爲了家庭而戰。”張貴憐憫說道:“我們要學會對父母的承諾,並踐行若言,我們要保護我們的家人,保護我們的妻兒,保護我們的爹孃,有人或許要說這是朝廷的職責,可是沒有千千萬萬的家庭,如何組成了朝廷,沒有千千萬萬的你,如何組成了軍隊。”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誰來保衛祖國,誰來保衛家,誰來保衛它。
“最後,還要記住一點,我們爲了團隊而戰,均州軍、甚至於大宋軍隊,他們都是一個團隊,一雙筷子很容易就折斷,可是十雙呢?一百雙呢?”
“我倡導個人主義,但並不意味着我們不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執行團隊。www.?u??看小說就到~在戰場上,我可以爲任何一個士兵擋住弩箭,因爲我知道別人也會這樣,三個人爲什麼可以打贏一個人?因爲三個人有六隻手,可是三個人爲什麼可以打贏一隊人?還是因爲三個人六隻手,但是對方還是雙手。”
“百姓。”張貴嚴肅說道:“只有百姓,纔是你們最後的依託,無論何時都要以百姓爲基準,想百姓所想,做百姓所做。”
“你看均州,你看江陵。”張貴自豪說道:“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有書讀,茶餘飯後還可以到圖書館看書,到廣場看戲。”
“不是老子自誇,只要老子說一聲,我要人,他們出人,我要錢,他們出錢,因爲他們知道,我能保護他們,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這就是百姓的力量。”張貴指着規模巨大的象山大學:“單憑官府的力量,若想修建這麼如此巨大的建築,物質不計其算,銀錢更是誇張,可是君誠何曾見過我出一分錢,何曾見過官府出一分錢?”
“這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這就是他們的力量,遠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大得多。”
陸秀宗指揮使,三百人,每一個人都識字三千,每個人手中都有一個小冊子,名字就叫做:爲什麼而戰。
所以,當他們踏上征途時,他們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退縮,因爲他們知道爲什麼而戰。
曾經有士兵問:“陸大人,你不怕死嗎?”
陸秀宗遲疑了片刻,點頭道:“怕死。”
“當初在峰貼峽寨,死亡幾乎每天相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理念使得自己支持下來,反正就這樣過來了。”
“後來,跟從張大人出征,還是每天都面臨死亡,甚至在攻佔正陽時,死亡從來沒有離自己這麼近,可也是這樣過來了。”
“每當我害怕時,想起張大人給我說的話,我就會忘記一切。”
“陸大人,你投筆從戎,何曾後悔過。”另一個士卒低聲問道。
“不。”陸秀宗笑了笑,道:“我大哥陸秀夫,你們都認識,我曾經問他,你希望你現在是什麼人。”
“大哥猶疑了片刻,笑道,我希望我現在就是你。”
“因爲,我可以爲我自己的而戰,爲大哥而戰,爲大宋而戰,我面臨死亡,但是他們卻享受安詳,這就是我的希望。”
從此以後,第二指揮再也沒有人問陸秀宗這些的題,新來的新兵蛋子,首先會被老兵上一課:“你以爲你是誰?我們大人是陸秀夫的弟弟,你呢?”
“我們大人會自己而戰,爲大哥而戰,爲大宋而戰,你呢?”
陸秀宗是張貴的親信,絕對的親信。張貴是李庭芝的親信,絕對的親信,要去山東,除了走海路之外,還可以經過李庭芝的淮南潛入,走海路雖然要遠很多,但是卻安全很多,走陸路雖然進很多,但是卻處處有危險,而不幸的是,他們就是沒有時間。
“李大人,張大人請李大人保重身體。”陸秀宗遞給李庭芝一個單筒望遠鏡,道:“這是千里眼,張大人讓我一定要親手交到大人手上,還建議李大人不能交給任何人,特別是置制副使朱煥。www.?u??看小說就到~”
李庭芝不由抽搐了一下,張貴看人特別準,當初他還在均州時就已猜出襄樊的呂文煥生有反骨,朱煥是他身邊的猛將,是揚州的副將,是朝廷的置制副使,不會連朱煥也有問題吧。
李庭芝接過所謂的千里眼,陸秀宗教他用法,李庭芝不由暗中佩服,心中清晰的知道這個所謂的千里眼對日後戰爭的重要性,不由讚歎:“矮張匪夷所思,果然神人。”
李庭芝讓陸秀宗主賓坐好,他倒也不客氣,要知道陸秀夫就是他提拔出來,自己又是陸秀夫的弟弟,這樣又多了一層關係,李庭芝給陸秀宗倒了一杯茶,才問道:“君實怎樣了?他最近來信少了一些。”
“忙。”陸秀宗苦笑,道:“張大人在江陵搞了無數實驗,又要搞什麼百姓議政,大哥每天都忙過不停,就連在下也沒空見面。”
李庭芝皺了皺眉頭,道:“你們家張大人也太能折騰了吧?什麼百姓議政?”
“就是讓老百姓給官府提意見。”陸秀宗興奮說道:“各地百姓推選出代表,這些代表集中到江陵,然後參加官府組織的會議,暢所欲言。官府不不能不能追究,百姓合理的要求,還要去執行。”
“哦?如此一來,官府不是受到百姓監管和牽制?”李庭芝嘆了一口氣,道:“想當初君實忠厚老實,想不到現在也跟矮張一個樣子了。”
李庭芝還有什麼話說呢?一個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將才,一個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俊才,他唯有嘆氣。
“張大人這次派你前往山東,你可有什麼打算?”李庭芝轉移了話題,山東纔是他面臨的最大威脅。
“王大超憑一己之力擾亂山東,乃大功也,卻是不知道你們家張大人怎麼還要換他回去。”
陸秀宗把張貴的話給李庭芝重複了一遍,李庭芝愕然,看着陸秀宗,疑惑問道:“你們家張大人怎麼就知道這麼多事?老夫在揚州多年,也未曾聽過山東路竟然還有這樣的關係。”
陸秀宗一愣,搖頭道:“據在下所知,均州軍有兩條情報線,一條屬於杜大人的奎祀軍,另一條卻不知道了。”
“這樣一說,王大超恐怕還真誤了事?”李庭芝皺了皺眉頭,道:“聽說王大超現在在營州一帶,也不知道最近怎樣了?”
“你家張大人計劃讓你怎樣?”
陸秀宗搖了搖頭,道:“大人一句見機行事就把在下打發了,不過一再強調,讓在下不能越過膠水?”
“那王大超呢?”李庭芝擔憂問道:“山東的局勢亂成這樣,恐怕他王大超也不好脫身吧?”
“大人說了,王大超若是還有命回到寧海州,就把他趕回江陵,到軍事學院待兩年,等他長了腦子再出來。”陸秀宗如實稟告。
“這個,你們張大人又搞什麼?什麼叫做軍事學院?”李庭芝眉頭皺得起了一個川字,他向來知道張貴能折騰,沒想到的就是張貴能這麼折騰。
“嘿嘿,就是學習打仗的地方。”
“亂來,簡直亂來,戰爭之術乃不傳之技,怎麼可以外傳。”李庭芝有點生氣:“若是讓外人學了,豈不是壞了漢人的種。”
“大人說了,只要比別人走得快,就不怕被人追。”陸秀宗也不怕李庭芝,堅決保護張貴的信譽。
“唉,你到了山東後,計劃怎樣做。”李庭芝見再問下去也沒用,只好轉移話題。
“張大人讓在下於寧海州一帶發展,發動百姓。”陸秀宗遲疑了片刻,還是老實道:“以韃子爭民,以達到牽制山東董家軍的目標。”
“淮南、鄂州、四川。”陸秀宗繼續說道:“大人認爲這三個地方將會是韃子下次進攻的方向,鄂州有夏貴夏大人、又要大江天險以夾、又要均州軍相助,雖不能說固若金湯,但韃子想突入大宋也不見得容易。四川地裡險要,再者非必爭之地,韃子亦不會派出重兵。”
“唯有淮南。”陸秀宗提高聲音,說道:“地勢平坦,無堅可守,又與韃子相鄰,恐怕會成爲韃子的主攻方向。”
“你們家張大人是這樣認爲的嗎?”李庭芝低聲詢問。
陸秀宗點了點頭,道:“軍事學院一直在模擬韃子主攻淮南的戰略方法,在朝廷未能派出援兵的前提之下,嘗試用各種方法堅守揚州。”
“唯有山東。”陸秀宗認真說道:“唯有山東纔是破解這個困局的一個主要因子,只要董家軍不能全力以赴南下,揚州可守,若董家軍全力南下,韃子亦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恐怕將會有更多的援軍涌上揚州。”
“揚州破,淮南、淮西不可守也。”
“嗯。”李庭芝也不由點了點頭:“只是你們數百人過去山東,恐怕無濟於事,要不老夫這裡派出一些將士陪同你一起前往山東。”
“不,揚州本來就是兵力不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陸秀宗搖頭道:“況且,君誠雖然現在人不多,但不代表張大人沒有其他準備,李大人莫要擔憂。”
“那好吧。”李庭芝只好作罷:“你們一路要小心。”
王大超總算是有點慌了,自從他進入營州之後,就彷彿進入了沒有盡頭的泥潭,每一次地方,彷彿都有韃子的影子。
他們五百人,所剩下的已不到一半,一撥又一撥的韃子,連綿不斷,猶如割不斷的菲菜。
“到了嗎?”王大超疲倦問道,他已經好幾天沒能睡一個好覺,他低估了韃子的戰鬥力,高估了均州軍的戰鬥力,更加低估了韃子致他們於死地的決心。
“如果沒有記錯,就是這裡了。”鄭大世囔囔說道,這個平素精幹的漢子,變得無精打采,韃子追在屁股,若不是那些英勇的將士,他們這點人,還不夠對方塞牙縫。
“什麼沒記錯,你小子這話已說了三次了。”朱老三恨不得撥她的皮抽他的骨,這幾天以來,將士死傷了一半,再這樣下去,他們指揮使算是完蛋了。
“這次保管正確,保管正確。”鄭大世連忙說道,這裡是一處山坳,若是讓韃子封鎖了前後的出口,這剩下來的三百多人就交代在這裡了。
“真不會錯纔好。”朱老三也知道不是責怪鄭大世的時候,說真話如果不是鄭大世帶着他們東繞西藏,恐怕這五百人早就結束了。
“散開找一下。”王大超揮了揮手,唐全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大超,看來我們低估了韃子,高估了自己,張大人當初建議咱們留在寧海州,莫非是早已知道了山東的局勢。”
“這個。”王大超也有點後悔,自己一心想搞亂山東的局勢,可是連益都府也不能進,現在誰說闖進了營州,可是數不清的敵人就在自己身邊,一步走錯,恐怕就會陷入萬復不劫之地:“唐大哥認爲我軍應當如何?”
“偃旗息鼓,悄悄返回寧海州。”唐全認真說道:“埋頭髮展,等待機會。”
“那我軍如何才能牽制董家軍南下?”王大超疑惑問道。
“所謂牽制董家軍南下,”唐全苦笑道:“只是我等誤解張大人的意思而已,張大人從來就沒有說過要我軍牽制董家軍,只是讓我軍在寧海州發展。”
“至於爲何,唐某愚昧,實在想不明白。”
“那唐大哥的意思,我們一百多名弟兄就白死了。”王大超說起爲掩護自己撤退的兄弟,就有幾分憤怒。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別忘記了張大人是怎麼說的。”唐全也提高了聲音:“性命,只有保住自己的性命,纔有可能去殺更多的韃子,救更多的百姓。”
“大人,大人,找到了,找到了。”朱老三那個大嗓門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也不怕可能還跟在後頭的韃子聽到。
王大超和唐全還有李冰等人連忙走過去,只見朱老三前面是一片藤條,扒開藤條卻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粗略看去,這個山洞極爲寬闊,王大超認爲藏數百人也不是問題。
鄭大世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奶奶的,真找到了。”
鄭大世領頭,衆人小心翼翼的跟着進去,當然哨兵卻放得更遠,由唐全負責外面的安全,若是給韃子堵在山坳,估計就是一窩端了。
這是一個極爲寬闊的空間,根本不用鄭大世尋找,王大超一眼就可以看到大洞的角落放了不少木桶,不用說木桶裡面存放的應該就是火藥了。
“這些都是當年朝廷送給李大帥的火藥。”鄭大世有點傷感:“可惜大帥倉皇舉事,竟然派不上任何用場。”
“打開。”王大超先是讓大夥退後,然後讓熟悉火藥的朱老三撬開木桶,衆人屏住呼吸,只聽見“啪”的一聲,木桶的蓋子被朱老三撬開。
“老、老王。”朱老三說不出話來:“你,你過來看一下。”
王大超見朱老三吃驚的樣子,走近看了一眼,只見火藥已經凝成一團一團。
“這個,小的也沒想到會這樣。”鄭大世喃喃說道:“這些火藥都是在下親手放置,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時間長了,也怪不得你。”王大超嘆了一口氣,道:“朱老三,這些火藥還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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