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當白日裡散出去的緝捕使臣陸續將緝捕榜文帶到了各處關隘之後,整個東京的外圍已經織成了一張並不嚴密的大網。考慮到嫌犯何三水隨身還帶着大筆錢財,王玄義篤定這個狡猾的傢伙絕對不敢冒險從小道逃走。
眼前所處的這個時代,政府對於社會治安的管理還處在混沌時期。別說是在東京城外,就算是在東京城內,殺人越貨,強搶民女的盜賊也絕不再少數。作爲這個時代人口超百萬的一個城市特例,東京城的社會治安也算是一個頗具挑戰的難題。可即便如此,作爲京師之地的東京城也要比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因此若是攜帶大筆錢財的話,那最安全的去處自然還是東京城內。
“院判,我等已用最快的速度將海捕榜文送到東京周邊的各大關卡,除此之外,張巡檢也已動身前往洛陽調查何家在那邊的情況,您看……”
“大家辛苦了,現在外圍的佈置已成,想要闖關逃脫定然是難上加難。我懷疑何三水現在很可能又回到了東京城中……”
“回來了……”
“院判,不會搞錯了吧!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膽量回來?”
“是呀,院判!恐怕他應該是從某個不知名的小道逃走了吧!”
……
“諸位,方纔我已親自去樞密院詢問過了,再過三日,這東京城內的河禁便會結束,到時候城內各大船行都可以順利發船……我只怕,嫌犯何三水到時候會走水路離開東京。”
“水路?是去河東還是江南?”
“都有可能,不過看起來我們還有三天時間……如果在這三天之內,我們能找到何三水的藏身之所,那之前的所有努力便沒有白費,若是不然……”
“院判……您說何三水已經潛逃回了城裡,可要是他沒有回來怎麼辦,我們……”
聽到堂下有人提出質疑,王玄義卻並未感到自己被冒犯。事實上,這次的案子,不只是他,還有很多人都爲了這個案子付出了很多,所以他非常理解大家此時的心情。不過,眼下的這個結論,是王玄義在心裡反覆權衡之後,甄選出的最可能的一個結果。雖然王玄義不能排除何三水可能與盜賊勾結的這個可能,但是王玄義堅信,這個何三水一定會選擇最爲穩妥的方式倆開東京,而走水路,便是這個難題的最優解。
“諸位,這次的案子,如果最終功虧一簣的話,我自會向王爺請罪。不過以我跟何三水的幾次交手來看,此人遇事沉着,思慮長遠,若不是我們調查的動作夠快,步步緊逼,此賊恐怕也不會倉促離開東京……現在,我們只剩下最後的機會了,還望大家能夠再信我一次,拜託了!”
“院判,我等……願效犬馬之勞……”
……
入夜之後的東京城,今晚似乎依舊沒有受到半分官府的影響,像往常一樣,北里一帶此時已是熱鬧非凡,早已不復白日裡那平靜景象。
“麻掌櫃……這幾日城內河禁,城中各大船行的貨船均已被樞密院徵調,運送輜重前往京東北路,您要是想走,只怕還要再等幾日……”
“哈哈,劉舵爺!這事兒要是不難辦,我也不會求到您的頭上不是……這樣吧,您開個價吧!只要能讓我儘快離開便可!”
“這個……”
“舵爺放心,我不過便是圖個路上安穩,想要早日動身前往大名府,這路費方面……劉舵爺若是開口……我覺不還價,您看……”
“額……”
這位被稱作劉舵爺的男子聽完對方的話語,心中卻不免犯了嘀咕。此人既然約他在北里見面,必然是身上有事兒的主。這樣的人,他老劉以前也不是沒帶過,只要把對方安置在船上的夾倉之中,官兵就算是真上了船,也不見等能把人給找出來。只不過,這幾日開封府那邊不太安生,若真是引來了禍端……
“舵爺!開價的機會已經擺在您面前了,只要您開口……我覺不還價!”
那男子一邊說着,隨手便把袖子遞了過去,劉舵爺見了,卻也不免心動的遞了手過去,兩人就這樣以衣袖遮擋,互相摸索了一番之後。卻見這劉舵爺似乎臉上一陣狂喜,趕忙舉起手來熱情地說道:
“麻掌櫃還真是痛快,不過這樞密院的河禁可不是鬧着玩的,您若是想此時上船,只怕這一路上便要受些委屈了……”
“無妨,劉舵爺!其實我也不怕您知道,我在這東京城裡混跡多年。今日卻突然從同鄉那裡得知老母病重,哎……可偏巧這朝廷河禁,我卻是被困在了東京城裡,如今……我也只能走您的路子了!”
“好說,好說!既然是爲了盡孝,那我自然不能讓麻掌櫃久等,不如……這樣吧!明日有大船從五丈河出發,若是麻老闆不嫌棄,就請扮作船工隨我一起上船,到時候……只要沿途尋一處地方放下麻掌櫃便是……”
“如此,便有勞劉舵爺路上多加關照了!”
……
眼看着船的事情有了眉目,此時扮成麻姓商人的何三水不由得心中大定。一顆懸着的心也漸漸的鬆懈了下來。便在此時,卻有男子拿着一個卷軸從外面走進來茶坊,何三水見了,卻是心中駭然,可臉上卻是半點笑容不改。
“這位客官,敢問……您可識得圖上的女子?我飛龍幫……”
“走!走!走!我沒見過!”
“那裡面的這位客官,您……”
“我也沒見過……”
……
眼看着那男子拿着卷軸問過了前邊的一桌便徑直朝着自己走來,爲了避免露出馬腳,何三水卻只能舉起酒杯來裝作喝酒……
“這位客官,您可認得這圖上的女子?”
“我是跑船的,女人雖然認識不少,不過都是些年輕貌美的……”
“啊,那真是打擾了,不知……這位客官……”
當那副畫卷慢慢地遞到了何三水的眼前之時,只見他先是不經意的撇了一眼,隨後便故作驚訝的問道:
“這圖上的女子……”
“客官認識嗎?她乃是半個多月前死在此處的女子,案發之後由官府之人帶走了她的屍首,我飛龍幫只因怕官府接機插手北里,故而四處盤問此人線索……”
“原來是半個多月前啊!”
“這位客官?您!”
“啊……沒事……沒事……我其實也不認識她,只是好奇多打聽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