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京到底比不得上國汴京繁華啊。”
酒樓之中,金端語氣略顯感慨。
馬擴擺擺手,輕笑道:“呵呵,望文兄不必妄自菲薄,高麗位居半島,人口稀少,能有今日已是極爲不易。今日遊覽開京,我觀百姓安居樂業,商賈雲集,市井繁華,學舍遍地,文治昌盛。”
“足見高麗國君乃賢明之主,若能不忘初心,勵精圖治,只怕用不了多少年,開京會更加繁華。”
“子充兄所言極是。”
金端應道,只是笑容有些不自然。
見狀,馬擴緩緩收斂笑意,若有所指道:“只是我聽聞,高麗國君如今的處境不太妙。”
金端心頭一驚,趕忙解釋道:“坊間傳聞,當不得真。”
“坊間傳聞?”
馬擴輕呵一聲,屏退左右。
很快,酒樓雅間之中就只剩下他二人。
這時,馬擴纔開口道:“告知本官這則消息之人,乃王氏宗室。”
“這……”
金端一愣,立刻就想到了王啓。
馬擴繼續說道:“望文兄飽讀詩書,豈不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眼見話已挑明,金端嘆了口氣:“唉,子充兄見諒,我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馬擴訓斥道:“據王啓所言,外戚李資謙欺主年幼,把持朝政,欲行司馬昭舊故,你等重臣卻視若不見,是想助紂爲虐麼?”
聞言,金端面露羞愧:“李國公勢大,又掌控軍權,若非委曲求全,只怕子充兄再也見不到我了。”
馬擴沉聲道:“我此次前來,便是奉陛下之命,相助你等。”
“哦?”
金端面露驚喜之色,忙問道:“子充兄欲待何爲?”
見狀,馬擴壓低聲音:“你國國君已暗中聯繫多位大臣,明日冊封大典上,本官會率先發難,你國國君與一衆朝臣響應,逼迫李資謙罷官放權。”
“望文兄在朝中素有名望,屆時一齊響應,便有十成勝算。”
金端皺眉道:“可若李國公手握兵權,駐紮在王城的一萬八千禁軍,皆聽其女婿拓俊京調遣。”
馬擴語氣自信道:“正因如此,本官才帶來了五千水師,以壯聲勢。”
“好!”
金端似是下定決心,用力點點頭。
“來,我敬望文兄一杯。”
馬擴大喜,端起酒杯。
兩人碰了碰杯,相視一笑。
接着,馬擴又與金端商議了些細節。
一頓酒直吃到月上中天,才徹底結束。
館驛外,馬擴醉眼朦朧道:“望文兄不必送了,早些回去歇息罷。”
“那我先行告辭了。”
金端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目視他離去的背影,馬擴那雙醉眼不知何時變得清明,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回到館驛中,馬擴喚來一人,輕聲吩咐道:“金端此人不可信,金家也已投靠了李資謙,看來高麗朝堂已被李資謙徹底掌控。”
那人問道:“相公的意思是?”
馬擴下令道:“計劃照舊,你想辦法安排麾下密諜司前往海港,通知李都帥,讓她務必在明日午時之前,率兵趕到王城!”
“下官領命!”
對密諜司而言,高麗的王城幾乎處處是漏洞,他有不下十種手段,能將密報傳出城。
……
國公府內。
金端站在書房中,正將馬擴與他的密謀,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待聽完之後,李資謙心中不由有些後怕。
若非有人向他告密,此次還真就着了王楷小兒的道。
不過如今卻不用再擔心,接連兩次清洗,朝堂與軍中近七成都是他的人,王家、金家等高門,也都已經談妥。
眼下只需過了上國使節這一關,便再無後顧之憂。
念及此處,李資謙輕笑一聲:“既如此,明日咱們就陪天使好好演一齣戲。”
“國公高明。”
金端語氣諂媚道。
……
……
開城港。
軍營之中,一片寂靜。
陣陣海浪聲,從不遠處的海港傳來,猶如助眠曲。
二月的海港夜晚,依舊很冷,尤其是冷風一吹,凍的人直哆嗦。
距離軍營外二百步的小山丘上,幾名士兵披着獸皮,裹着厚厚的乾草,正睡得香甜。
盯梢了一天一夜,齊國水師沒有一個士兵外出,一直窩在軍營中,這讓李承孝以及負責盯梢的高麗士兵,不免心生鬆懈。
沙沙沙~
月色下,三道身影動作輕盈的走來。
居高臨下的看着熟睡的高麗士兵,三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動手!”
伴隨着一聲輕呼,三道寒光閃過。
三柄匕首精準的劃過高麗士兵的脖子,割開血管與大動脈,霎時間,鮮血噴涌而出。
幾名高麗士兵從夢中驚醒,正欲驚叫,卻發現嘴巴被一隻大手死死捂住。
很快,高麗士兵便徹底沒了動靜。
其中一人吩咐道:“你回去稟報都帥,暗哨全部拔出。”
“得令。”
一人二話不說,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軍營帥帳之中,李南嘉正在做最後的佈置,數道軍令接連下達。
“周雄隨我領三千精兵輕裝出發,一人佩戴三枚火器,務必在午時之前,接管駐紮在開京城外的禁軍大營。”
“孫志,你領一千人圍困大幹鎮,日落之前,不得放走一人。”
“倪睦,你領五百人,駛三艘戰船延入海口逆流而上。”
“寅先生,你率剩下的五百水師坐鎮海港大營。”
一刻鐘後,一支支火把在軍營中被點燃,水師魚貫而出,化作一條火龍,直奔開京而去。
三十里路程,趕在午時之前抵達開京,對於水師而言,綽綽有餘。
水師本就走的精品策略,並且比之陸軍,水師在急行軍時有一項巨大的優勢,那便是甲冑。
水師士兵穿戴的乃是紙甲,哪怕是三層紙甲,也不會超過十斤,比起陸軍那動輒三十五斤的鐵甲,輕了不知多少倍。
至於沉重的攻城炮與野戰炮,也不需人力運送,可拆卸到戰船上,逆流而上,直接用戰船運到開京。
……
翌日。
朝陽初升。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酒樓雅間中的李承孝。
猛地睜開眼睛,李承孝撥開纏繞在身上的玉臂,罵罵咧咧道:“敲甚敲,大清早的死了娘啊。”
“將軍,不好啦,鎮子被圍了!”
門外響起親信焦急的聲音。
鎮子被圍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懵的李承孝,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訥訥地問了句:“被誰圍了?”
親信飛快的答道:“上國水師,約莫上千人,將鎮子東西兩門堵住,還放出話來,誰若膽敢出鎮,格殺勿論!”
“不好!”
李承孝大喊一聲,整個人蹭一下從牀榻上跳下來,旋即迅速往身上套衣服。
穿戴好之後,他跨上戰馬,率領親衛直奔鎮子東門。
路上,李承孝問道:“盯梢之人,爲何沒有及時報信?”
親衛語氣一滯:“這……卑職也不知。”
“一羣廢物!”
李承孝大罵一句。
一路行來,鎮中人心惶惶,原本擁擠的道路清冷無比,看不到幾個行人。
架馬一路來到東門,李承孝快步踏上城樓。
大幹鎮的高麗士兵人數並不少,足有三千餘人。
這些士兵是拓俊京前日臨時從開京調來,目的就是爲了防備齊軍的五千水師。
哪怕做最壞打算,真開打了,就算這三千人擋不住齊軍水師,可起碼也能拖慢對方的腳步,爲開京爭取時間。
“將軍!”
“將軍可算來了!”
城樓上的高麗守軍一個個面色緊張,此刻見到李承孝終於來了,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站在城樓之上,向下望去,他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數百齊國水師結成戰陣,架盾持槍,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在軍陣最前方,還有十門模樣古怪的鐵疙瘩,黝黑的炮口斜指向城樓。
火炮!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李承孝是沒親眼見過,可這兩年已經聽說過不下十餘次。
據說發射時,聲若炸雷,威力足以開山裂石,可於數裡之外取敵將首級。
連火炮都搬出來了,顯然齊軍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念及此處,李承孝不由嚥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