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師中隱晦的朝左邊努努嘴,問道:“瞧見他了麼?”
劉錡打眼看去,疑惑道:“瞧見了,怎麼着?”
只見左側不遠處,楊沂中正襟危坐於蒲團之上,閉目養神。
种師中問道:“你劉家比之楊家如何?”
“嘿嘿。”
劉錡訕笑一聲:“稍遜一籌。”
此話一出,姚古面露怪異之色,就連岳飛與姚平仲都挑了挑眉。
种師中頓時樂了,笑罵道:“你他孃的還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跟楊家比,你劉家算個屁啊。遠的楊業、楊延朗就不說了,楊文廣隨狄青征戰西夏之時,你阿爺還在孃胎裡頑泥巴呢。”
楊家在一衆將門勳貴裡,雖比不得折家、曹家、高家,但遠不是劉家能碰瓷的。
劉錡豪邁道:“官家曾說過,江山代有才人出,眼下比不得又如何,自我之始,往後劉家的名望,絕對高過楊家。”
“好,有志氣!”
姚古讚歎一聲。
“你倒是給你爹漲了臉。”
种師中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憑着楊業的戰功,楊家本不該止步於此,結果自楊延昭到楊文廣,楊家卻一代不如一代受寵。歸其緣由,錯就錯在,楊家不該私自娶了折家女。”
“將門之間可以聯姻,但這種事兒得官家點頭,咱們私下裡卻不能亂來。”
老趙家是如何上位的?
兵變!
楊家本身就是北漢降將,如今又自作主張,娶了折家嫡女,讓趙大、趙二如何想?
這就是爲何,自楊業開始,楊延朗、楊文廣這三代,一代不如一代受寵。
將門之間的聯姻,將會引發一系列政治影響。
相比楊家,種家的政治嗅覺與智慧就高多了,不管在西北之地怎麼折騰,歷代皇帝都會重用。
就是因爲種家識趣,從不觸碰紅線。
劉錡略微思索片刻後,面露恍然道:“小侄省得了。”
种師中提點道:“你這性子,當不成狄青,不過未嘗不能當一當程知節。想給你姐姐尋個良配,去求官家。”
指點劉錡,不單單是看在已故的劉仲武情分上。
西北將門是一家,而今改朝換代,他們西北將門需要一個扛鼎人。
折家自從接受折蘭王的冊封后,算是徹底廢了,他與姚古垂垂老矣,還能征戰幾年?
種家後繼無人,姚家人丁稀薄,只一個姚平仲,還是新降。
唯有劉錡這根獨苗,小小年紀便隨官家從龍起兵,戰功赫赫,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着哇!”
劉錡一拍大腿。
對呀,自己費甚麼勁兒,求官家給姐姐賜婚不就行了。
說話間,一名身穿紫色蟒袍,腰佩金魚袋的男子,大步踏入殿中。
這身裝扮,在一衆文武百官中可謂是耀眼奪目。
“折蘭王。” ωwш ▲тt kΛn ▲¢Ο
“見過折蘭王。”
一衆文武百官紛紛起身,躬身見禮。
齊國之中,有此殊榮者,唯有折可求。
他這個嗣王還不是一般爵位,乃是官家欽定,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並賜有丹書鐵卷,除謀逆之外,餘罪皆可免於一死。
“趙相公好。”
“謝相風采依舊啊。”
折可求並未託大,面帶笑意,一一還禮。
見劉錡一臉豔羨之色,姚古促狹的說道:“威風罷?八代家業換的。”
劉錡輕哼一聲:“祖宗餘澤罷了,俺今後成就必不在他之下。”
“你就吹罷。”
一旁的姚平仲撇了撇嘴。
武人封個公候也就到頂了,封王,且還是與國同休、世襲罔替的嗣王,難如登天,需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折可求能有這份殊榮,那是用祖上八輩,積攢了二百餘年的家業換來的。
李靖滅了四國,論戰功整個大唐無人能出其右,到死也就是個衛國公。
就在這時,折可求邁步走到武官這一列。
與种師中、姚古、王淵等人打過招呼後,他的目光落在劉錡身上,讚歎道:“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劉錡拱手回禮:“折蘭王謬讚了。”
“呵呵。”
折可求自然看出了劉錡的疏遠之意,只是笑了笑,便邁步朝殿前位置走去。
目送折可求離去後,种師中轉頭看着劉錡,略顯詫異道:“你小子也沒那麼蠢嘛。”
劉錡得意道:“真當俺是甚麼都不懂的愣頭青麼,折家如今不能招惹。”
同爲西北將門,他喊种師中伯父,卻稱折可求爲折蘭王,疏遠的意味很明顯。
折可求如今的處境很尷尬,屬於朝堂中的刺蝟,誰惹誰倒黴。
所以別看折可求方纔威風凜凜,風光無限,連內閣宰相都要主動見禮,實則卻無人敢與之深交。
甚麼時候官家徹底掌握了三府之地,他就甚麼時候能喚上一聲折伯伯。
“孺子可教。”
种師中撫須輕笑,滿臉欣慰之色。
這時,姚古指着不遠處的李南嘉好奇道:“小子,怎麼軍部還有個小娘子?”
劉錡瞥了一眼,“她啊,李煜後人,有獻傳國玉璽之功,因愛舞槍弄棒,所以被官家賞了個水師旅長。”
“原來是她啊。”
姚古面露恍然之色。
李煜後人獻傳國玉璽之事,早在韓楨登基之時,就傳遍了天下,姚古自然也知曉。
只是未曾想,這位南唐公主,竟入了行伍,與他們同朝爲官,倒是稀奇。
似是察覺到他們的目光,李南嘉一雙鳳目掃過,最後狠狠瞪了一眼劉錡。
姚平仲見了,壓低聲音道:“俺聽說,她似乎是官家的老相好。”
“閉嘴!”
姚古反手就是一巴掌,輕叱一聲:“官家也是你能編排的?”
捱了自家老子一巴掌,姚平仲立馬閉嘴。
“唔。”
劉錡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附和道:“此事並非空穴來風,當初還在臨淄之時,俺也曾聽聶都帥提起過。”
話音剛落,端坐在前面一排的聶東頓時急了,趕忙轉過頭撇清關係:“俺沒有,俺從未說過,你他孃的可莫要胡說八道。”
原本正吃瓜呢,結果吃着吃着,竟然吃到自己頭上來了。
這話他曾經確實說過,但如今打死也不會承認。
若是傳到官家耳中,免不了挨一頓揍。
嗯,大概率還是官家親自動手。
“嘖。”
劉錡撇撇嘴。
“陛下到!”
一聲唱喏在殿中響起。
一時間,所有官員紛紛閉口不言,正襟危坐。
韓楨身着龍袍,龍行虎步的踏入大殿,邁步走向御臺。
“拜見陛下!”
文武百官起身行禮,口中齊齊高呼。
端坐於龍椅之上,看着殿中黑壓壓的官員,韓楨朗聲道:“衆愛卿免禮。”
“謝陛下。”
待文武百官重新落座後,大朝會正式開始。
謝鼎作爲內閣首輔,照例第一個彙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