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0546【鬨堂大孝】
在一幫兄弟姐妹中,趙構這個曾經的小透明,混的最好。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能放下臉面。
如趙模、趙榛兩兄弟,哪怕淪落到在城外落戶種田,依舊擺着皇子架子,這就沒法混了。
相比之下,趙構在東京城混的風生水起,成爲城裡數一數二的幫閒。
幫閒,是古時的特色,幾乎每個郡縣都有。
相當於後世的導遊、陪玩,甚至有時還會兼着跑腿、送外賣的活計。
初來乍到,面對一個陌生的縣城,尋一個幫閒,可以解決不少問題,省不少心。
你也甭擔心會被騙,幫閒吃的實際上是信譽飯。
一旦騙了人,本地的幫閒會聯合起來,直到把這種害羣之馬擠兌出這個行當,纔算完事。
否則的話,留着這種老鼠屎,會連累的他們也沒飯吃。
相比於其他幫閒,趙構的優勢可太多了。
首先是皇子這個身份。
富商或官員子弟進京,有個曾經的趙宋皇子跟在身邊當幫閒,那可是倍有面兒。
一來是新奇,二來則是可以滿足虛榮心。
其次則是趙構懂得多,琴棋書畫、吃喝玩樂,但凡是東京城能叫得上名號的嬉戲,他全都精通,而且受趙佶影響,踢的一手好蹴鞠,業務能力和範圍可謂廣泛。
而且身爲皇子,許多宮廷秘聞也知曉,能夠滿足不少人的好奇心。
大多數點名找趙構的人,非富即貴,費用和賞錢給得足,一天下來,掙個十來貫跟頑兒似得,運氣好百十貫一天都有過。
靠着不菲的收入,趙構一家子過得還算不錯。
雖不如曾經那般錦衣玉食,可在東京城裡,也算富足,時不時還能領着妻兒去樊樓吃一頓。
東城。
原本綿延數十里的窩棚,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蹴鞠場。
拱形的設計,如同一個倒扣在大地上的巨碗。
最高能同時容納六千八百名觀衆,雖然距離韓楨提出的萬人差了不少,但放在宋時,已經非常難得了。
這還多虧了水泥,否則僅憑榫卯和鐵釘,無法建造這麼大的場館。
自打蹴鞠場竣工後,便一躍成爲繼大相國寺、東西瓦市子之外的第三大地標。
人一多,自然就有商販。
如今,蹴鞠場大門外的街道,變得無比繁鬧,攤販林立。
今日,蹴鞠場內正在進行一場較量,雙方都是京城內有名的蹴鞠社。
看臺上,零零散散坐着數百號觀衆。
只見球場中,一名身手矯健的男子閃轉騰挪,皮球在他腳下如同活了一般,連過數人後,男子一擊倒掛金鉤,精準的將皮球踢進風流眼之中。
“好球!”
“彩!”
“真他孃的漂亮!”
看臺之上,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方纔進球之人,正是趙構。
憑藉這極精妙的進球,技擊社以一分的微弱優勢,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一時間,技擊社的社員們紛紛圍上前,七嘴八舌的誇讚起來。
“康王這球端的是漂亮。”
“多虧了康王,否則今個兒又得丟臉了。”
“康王球技了得,俺佩服的緊。”
聞言,趙構謙虛道:“諸位兄弟莫把我捧得太高,這蹴鞠起源戰陣,需得齊心齊力,個人勇武算不得甚麼,今日能贏,全賴哥哥們踢得好,纏住了齊雲社的主力,否則哪有我進球的機會。”
這番話,說的一衆社員心頭暢快。
這技擊社是新建的蹴鞠社團,社員多爲達官顯貴子弟,還有不少富商之子,趙構憑着一手好球技,在社中混的如魚得水,加上他又會來事,時常甘當綠葉,傳幾個好球,把社員們哄得極爲開心。
宋代的蹴鞠遊戲有兩種,一種是娛樂性質的叫“白打”,一種是競技性質的叫“築球”。
白打就是秀花活兒,用頭、肩、背、腳來顛球,對場地和人員沒甚要求,一個人隨便找塊空地都能頑。
高俅便是白打的好手,據說他能在行走間,用頭頂球,而保證球不落地。
築球就是正規比賽,每隊有12人,最多16人。球員們分工明確,有“球頭”、“蹺球”、“正挾”、“頭挾”、“左竿網”、“右竿網”、“散立”等。
規則與後世的足球,基本沒甚區別。
一名青年豪氣道:“直娘賊,總算贏了一回兒齊雲社,今兒個俺做東,去樊樓搓一頓,還望哥哥們賞臉。”
相比於新建的技擊社,齊雲社的名頭可大了。
在東京城內,乃是首屈一指的蹴鞠社團,歷史悠長,自太祖年間就已創立,至今已有一百六十餘年,社員上萬,遍佈五湖四海,丁謂、李邦彥、高俅等一衆權臣宰相,都曾是齊雲社的社員。
每年春暖花開時,齊雲社還會廣發英雄帖,召集各路郡縣的蹴鞠社,舉辦全國蹴鞠大賽,號曰:山嶽正賽。
趙佶在位時,還會邀請齊雲社的社員,進宮表演。
所以,能贏一次齊雲社,確實值得他們開心。
“好,三哥兒大氣!”
“今個兒不醉不歸!”
“那還等甚麼,走着!”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正要走,卻聽一道聲音響起:“哥哥們別急呀,咱們還沒收利錢呢。” 先前說要請客的青年一拍腦門:“對,把這茬給忘了。”
所謂利錢,便是賽前的賭注。
當然了,社團之間比賽極少賭錢,都是定下一些懲罰的規矩,比如穿着女人衣裳招搖過市,又或是從河裡游回去等等。
今個兒定下的規矩,是輸的一方,給贏的一方當轎伕。
轎子自然是沒有的,所以就是騎在對方肩頭上。
齊雲社的球員,也都是頑得起的人,紛紛蹲下身子,任由技擊社的騎在自己肩頭。
想要在東京城裡混得開,那麼必須玩得起,動不動甩臉子賴賬,誰還跟你頑兒?
“架架架!”
一羣人嘻嘻哈哈出了蹴鞠場,直奔樊樓而去。
“主君,主君。”
正走着,就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趙構循聲望去,果然是自家的丫鬟。
從齊雲社社員身上一躍而下,趙構問道:“怎地了?”
丫鬟說道:“夫人讓奴婢喚你趕緊回去。”
趙構微微皺起眉:“發生了何事?”
丫鬟瞥了眼其他人,小聲道:“太上……老爺回來了。”
聞言,趙構面色一變。
而技擊社與齊雲社的社員,則一臉古怪的看着他。
迎着衆人戲謔的目光,趙構強笑一聲,拱手道:“哥哥們且去耍,我家中有些事兒,改日再聚。”
“康王既然家中有事,就先回去。”
“告辭。”
趙構拱了拱手,帶着丫鬟轉身離去。
“父皇怎地來了?”
趙構陰沉着臉問道。
對於趙佶這個父皇,他心中本就存有怨氣,今日突然到訪,也讓他隱隱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丫鬟如實答道:“好似是老爺與三相公沒有住所,打算投奔主君。”
投奔自己?
趙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按理說,父皇即便淪爲階下囚,也該被禮遇,封個閒散爵位,賞賜一座府邸,然後圈養起來。
歷朝歷代,對待亡國之君,基本都是這套流程。
可眼下,卻聽丫鬟說父皇與三哥來投奔自己,這其中的事兒恐怕不簡單。
難不成是父皇惹怒了韓楨?
趙構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中不由有些後怕。
他如今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越來越有奔頭,正打算攢些錢,買下一套小院,可不想被父皇連累。
念及此處,趙構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父皇和三哥兒在自家住下。
趙構如今租住在外城的一個衚衕裡,獨門獨戶的小院,面積算不得大,但在東京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金也不便宜,每月八十貫。
推開院門,就見父皇與三哥兒坐在客廳裡,夫人邢秉懿抱着剛滿一週歲的兒子,在一旁作陪,臉色不鹹不淡。
顯然,邢秉懿對趙佶與趙楷的突然到訪,並不太歡迎。
見到趙構回來,趙佶打了聲招呼:“君虎回來了。”
“孩兒見過父親,三哥。”
趙構躬身作揖,行了個禮。
趙佶關心道:“怎地出了一身汗,快坐下歇息歇息。”
聞言,趙構心頭冷笑,父皇以前對自己不聞不問,如今來投奔,倒是假模假樣的開始關心了。
“孩兒在工地幹活,出些汗很正常。”
趙構說着,從懷中掏出幾十文銅錢,遞給邢秉懿,吩咐道:“這是今日發的工錢,伱去買些菜,招待父親和三哥兒。”
邢秉懿也是個巧人,立馬明白了夫君的意思,接過錢後,小聲道:“夫君呀,明個兒房東就要來收租了,咱們這個月的租金還沒有着落哩。”
趙構佯裝不悅:“我想想辦法,你先去罷。”
“嗯。”
邢秉懿應了一聲,抱着兒子離去。
看着他們夫妻兩一唱一和,趙楷冷笑道:“九哥兒倒也有意思,連房租都交不起,竟還有閒錢請丫鬟。”
趙構早有對策,當即答道:“這丫鬟是秉懿孃家幫忙請的,她剛生完孩子,身子虛弱,我白日又要做工,擔心照顧不過來,岳父這才從祥符老家派來丫鬟照顧她們母子。”
邢秉懿的父親邢煥是孟州汜水縣主簿,爲官還算的上清廉,在韓楨佔據中原後,並未遭到清算。
畢竟,給皇子選妃,首重名望。
一般都是挑選官聲好的清流官員之女。
“……”
趙楷語氣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