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慌了,得知這個消息,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本來他打算在玉山縣休養幾日,等待信州知州從上饒郡趕來護駕。
轉念一想,既然皇兒趙楷與一衆大臣都被生擒,齊軍必定會大肆搜尋自己,而玉山縣又與衢州毗鄰,齊軍隨時會打過來。
可念及此處,趙佶改口道:“不必讓信州知州前來護駕,兩位愛卿即刻護送朕前往福建。”
信州治所在上饒,這一來一去,至少需要五六天時間。
他等不了這麼久。
似王彥這等入伍近二十年的老兵,受過的傷不知幾何,出了缺胳膊短腿,餘者皆是小傷。
岳飛大喜道:“張翼你率三百騎兵前去接應!”
如李彥仙這等猛人,帶領一羣老弱病殘,都能與完顏婁室打得有來有回,可見其能力之強。
還是那句話,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念及此處,孟濰咬牙道:“好!”
趙佶指着窗外,呵斥道:“是否走錯了路,這分明是往衢州方向而去。”
莫要小看這三道官階,絕大多數官員窮其一生,也跨不過去這三道坎兒。
……
孟濰勸道:“太上皇息怒,叛賊自古有之。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趙佶當即開口喚道:“孟卿,孟卿!”“微臣在,不知太上皇有何吩咐?”
趙佶坐起身,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帥帳之中,岳飛接連下達軍令:“王彥,現命你領四千徐州軍,外加麾下勝捷軍,自東出發,克婺、臺、明三州,最終經明州入越州,接收王淵麾下宋軍,駐紮會稽,等候軍令。”
不多時,門簾被掀開,孟濰躬身走了進來。
下一刻,一名斥候營的都頭快步跑進帥帳。
趁着這個機會,趙佶問了些近期的情況。
伸手捏住侍女的下巴,趙佶輕笑道:“美人,可願跟朕去福建?”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孟濰的聲音。
念及此處,方七佛喃喃自語道:“六哥,你的遺忘,就由我來實現!”
“沒有美人作陪,到底少了些紅袖添香的意趣。”
“微臣給太上皇請安。”
而且,相比起福建,中原的吸引力更大。
“太上皇謬讚。”
孟濰挑了挑眉,略顯詫異道:“太上皇,微臣昨個兒就說了,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你……”
孟濰動作嫺熟的點茶,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後,兩杯泛着青色密沫的茶水點完。
趙佶差點沒被氣死。
符棋壓抑不住心頭興奮:“齊國一統天下是大勢所趨,我等趙宋舊臣即便歸降齊國,除非幹出大功績,否則這輩子也很難升遷,一個知縣怕是就到頭了。太上皇此番忽然出現,簡直是天賜良機,憑着這份功勞,再不濟也能混個正五品的知州。”
這本詩集是前些時日,由江西詩派印發。
放下詩集,趙佶撩起左手邊的窗簾。
用過早飯後,趙佶邁步出了腳店。
官家對兩浙路極爲重視,畢竟是納稅大省,且又是糧倉之一。
南方水網衆多,騎兵發揮不了作用,所以徐州軍內的騎兵數量極少,只有這三百,由此可見岳飛有多重視。
忽地,一聲高喊從帳外傳來。
趙佶輕哼一聲,撩起衣襬下沿,邁步登上馬車。
趙佶悚然一驚,滿臉不可思議的指着孟濰:“朕……朕將你引爲心腹,你竟想當叛賊!”
孟濰頓了頓,笑着安撫道:“太上皇不需惶恐,洵德帝姬如今貴爲皇后,齊國皇帝乃是您的女婿,即便到了齊國,也是回東京城享福。”
福建已經盡入囊中,只待控制劉光世與張俊,他們麾下的三萬宋軍,便能爲己所用。
“好,稍後便走。”
“末將領命!”
王彥與吳璘齊齊應道。
這他孃的,不就是自己來玉山縣時途徑的官道麼?
趙佶鬆開侍女的小巴,一路向下,探入襦裙衣襟之中,口中說道:“朕忽然發現,偏遠之地的女子,也頗有一番風味。”
馬車中,趙佶斜倚在軟榻上,一手撐頭,一手捧詩集,時不時端起酒盞抿一口酒,愜意無比。
聽到山匪二字,趙佶打了個哆嗦,不由回憶起被擄上山的悲慘遭遇。
看着看着,他的眉頭不由微微皺起。
隨着王淵受降,劉光世、張俊南下逃往福建後,兩浙路幾乎沒有抵抗的宋軍的。
一個時辰後,趙佶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見他如此說,岳飛也只得點了點頭。
南方禁軍甚麼德行,大夥都知道,比之廂軍強不到哪去。
趙佶喝得伶仃大醉,在侍女的攙扶下,回到樓上雅間歇息。
還沒出力,侍女就已經面如桃花,氣喘吁吁。
沛縣能出那麼多人才,除開蕭何、樊噲這些人本身就有潛力之外,最重要的是劉邦給了他們盡情展示自己的舞臺。
聞言,符棋搖頭失笑道:“孟知縣,你我也不必試探,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而今大宋氣數已盡,蜀中也岌岌可危,只剩下福建與嶺南這兩處蠻荒之地。”
……
這馬車雖也奢華,可到底比不上龍輦,且道路忐忑,顛簸的很。
岳飛驚呼一聲,旋即問道:“果真?”
……
他是何人?
“吳璘,你領一萬人,儘快拿下處州、溫州,屯兵龍泉,盯防建州宋軍!”
官家的信任,讓岳飛心中無比感動。
原時空裡,這會兒的岳飛還在王彥麾下當大頭兵呢。
一輛奢華的馬車,早已停在腳店門前,拉車的四匹駿馬頗爲神駿。
待他上車後,孟濰與符棋相視一笑,而後高喊道:“起駕,出發福建!”
王彥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多謝都帥關心,小傷而已,不礙事。”
可以說,兩浙路已經是齊國的囊中之物。
“都帥,急報!”
同時,他隱隱也猜出了官家的意圖。
就在這時,郭勝快步走進寺廟,稟報道:“佛子,官道上有一支車隊,足有上千人,其中三五百人似是縣中弓手、捕快,護送之人極有可能是信州的知州與通判,是否動手?”
他和岳飛相比,差就差在沒有伯樂提攜,沒有舞臺展示。
之所以能如此順利,多虧了極樂丹。
官家的旨意早就幾天前就已經傳下來了,他的任務很重。
他這些天不是在深山,就是在鄉間村落,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享福個屁!
抵擋西安郡後,岳飛先是探望了一番趙楷等人,隨後便馬不停蹄的回到城外軍營,佈置戰術。
逃難這半個月,可把他憋壞了,此刻看着眉清目秀的侍女,都覺得美麗可人。
“趙佶?”
“得令!”
從正七品知縣,到正五品知州,中間隔着從六品、正六品、從五品這三道官階。
寺廟內,方七佛在進行最後的佈置:“通知花三娘,這兩日加緊採集極樂草,三日後將奴隸全部滅口,一把火燒了極樂園,不要留下任何證據,若極樂丹的製造之法泄露出去,她知道後果。”
福建與兩廣只是順帶,真正的意圖恐怕是大理和交趾。
郭勝應下後,轉身離去。
相比之下,還是被押送回東京城好一些。
“微臣少時曾被遊方道士批過命,這輩子沒有宰相的命。”
看着這羣弓手和捕快,趙佶心中稍稍有了一絲安全感。
但也不排除有宗澤這樣寧死不降的官員,所以還是需要走一個過場,確保兩浙路境內沒有僞宋埋下的暗釘。
“……”
初夏的微風拂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野花香味,讓人心曠神怡。
咯吱一聲,房門被從外推開。
五百名弓手、捕快站成整齊的隊列,再後方是糧車與輜重。
透過寺廟大門,看着山寨中忙碌的身影,方七佛只覺心潮激盪。
趙佶讚賞道:“幸好我大宋還有愛卿這等忠臣義士。”
岳飛沉聲問道:“何事?”
“太上皇,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只得拿出手,起身道:“進來罷。”
他韓楨可以從一介潑皮,自臨淄起兵,席捲天下,自己也可以!
即便有,數量也不過三五千,且都是南方禁軍。
舞臺真的很重要。
六月初六,岳飛率領兩萬大軍翻山越嶺,趕到衢州。
兩年的隱忍和佈局,眼下終於有收穫了。
極樂丹是他控制官員的根本,而製作工藝與配方,自然是重中之重。
比如陳師道、陳與義、謝逸、潘大臨等。
拿下兩浙路後,需對王淵麾下宋軍進行整編,隨後招募福建與嶺南邊境的百姓入伍,組建一支西南遠征軍,加緊操練,爲攻打福建兩廣做準備。
“嗯。”
強壓下心頭怒火,他苦苦哀求道:“孟卿,朕對昊天發誓,待到了福建,定會升你爲宰相,頂替蔡京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屆時你我君臣攜手,共譜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孟濰和符棋一路回到縣衙後,心照不宣的一齊走進書房。
“奴蒲柳之姿,豈能入太上皇貴眼。”
護送太上皇到福建,肯定是能夠升官的,但想一步登天,入閣拜相,那絕無可能。
……
“呵。”
“是!”
都頭答道:“千真萬切,江山縣知縣與守將都已確認,是趙佶無疑。”
一頓酒宴,直吃到日落西山才結束。
孟濰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符棋,沉吟道:“太上皇,此去福建路途數百里,微臣需做些準備。太上皇不如在縣中歇息一日,養足精神,待明日再出發。”
趙佶覺得有些道理,點頭應道。
“你我二人縱然護送太上皇到福建,也未必能飛黃騰達。”
那都頭滿臉興奮道:“江山縣傳來急報,信州玉山知縣與主簿押送僞宋太上皇趙佶前來投誠歸降!”
“也好。”
福建雖然近些年靠着泉州港,漸漸變得富庶,可在中原與北地百姓的心中,依舊是蠻荒之地。
江西詩派的創始人就是黃庭堅,是文學史上第一個有正式名稱的詩文派別,詩派中才子衆多,有不少在後世名聲不顯,但在這會兒卻是名聞遐邇的大才子。
他爲人本就沉穩,如今又經過一年多的統兵歷練,隱隱已有了大將之風。
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小口,符棋緩緩開口道:“太上皇讓咱們護送他去福建,你怎麼看?”
孟濰幽幽地道:“此去福建,再想回一趟老家,怕是難嘍!”
方七佛沉吟道:“不必,如今齊軍主力以至,就駐紮在西安郡,我們即將撤離此地,沒必要自找麻煩。”
這山,這路,這密林……怎地這般熟悉?
稍稍思索了片刻,趙佶猛然驚覺。
趙佶滿意的點點頭。
到了東京城,絕對沒自己好果子吃。
機緣巧合之下發現此物,讓方七佛覺得自己天命加身。
孟濰躬身道:“太上皇請上車。”
被攪了興致,趙佶心下不喜,但也知曉,眼下不是尋花問柳的時候。
山寨之中,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況且,太上皇到了福建,必須依靠福建與嶺南的門閥世家鞏固政權,大肆任用福建與嶺南的當地人,他二人縱有護駕之功,也入不得核心圈子。
還是端王之時,便已是花叢老手,流連於樊樓等地,當了皇帝后,更是閱盡絕色,後宮佳麗三千。
韓楨小兒是甚麼人,他還能不清楚麼?
孟濰陷入沉思,心中思量兩者的得失。
趙佶深吸一口氣,欣賞着窗外的景色。
見趙佶神色一陣變幻,孟濰語氣暗含警告:“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山匪橫行,太上皇三思啊。”
宗澤、常玉坤這些人,有能力有手段,可若非機緣巧合,這輩子都還在七品知縣上廝混,蹉跎一生。
當得知王淵受降,兩浙路岌岌可危,氣得他一把摔掉筷子,怒道:“王淵這個狗賊,枉朕對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不曾想竟是個無君無父,不忠不孝的叛賊!”
符棋大喜過望:“事不宜遲,你我立刻準備。”
所有人都在忙碌,一袋袋糧食以及箭矢甲冑被裝上牛車,似乎是要捨棄山寨。
孟濰神色鄭重道:“伱的意思是……”
孟濰與符棋二人走了進來。
這大宋,終歸還是亡了自己手裡。
岳飛關心道:“傷勢如何了?不如還是讓張翼率兵前去,你留在郡城繼續休養一段時日。”
“那就好。”
日上三竿,趙佶才緩緩醒來。
聞言,孟濰不慌不忙,意味深長道:“太上皇說的不錯,這正是前往衢州的路。”
冗長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出了縣城,沿着官道直奔衢州而去。
雖比不得龍輦,但玉山縣貧瘠,能找來這般奢華的馬車,已經很不錯了。
孟濰自謙一句。
念及此處,趙佶面色頹然。
西南遠征軍,遠征二字,已經道明一切。
這一覺睡得格外舒爽,柔軟的牀鋪,以及香軟的侍女。
侍女微微垂目,面色嬌羞。
張翼也很興奮,高聲應下後,匆匆出了帥帳。
王彥拍手叫好道:“好哇,原道趙佶沒有逃往福建,此番被生擒,福建與嶺南便能趁勢輕鬆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