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會稽。
“劉光世這蠢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帥帳之內,王淵滿臉怒容,一腳踹翻木桌。
這廝竟然跑了,率領一萬八千人以及大批糧草輜重逃亡福建。
他這一跑,不但把兩浙路拱手相讓,還把自己給賣了,這讓王淵如何不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齊軍皆爲北人,不耐南方溼熱的環境,不少士兵因水土不服,從而害了病,致使兩線攻勢被迫停滯。
隨着時間漸漸步入夏日,只會對齊軍越來越不利。
結果,劉光世二話不說就跑了。
一般多爲將領的親衛擔任。
王淵神色一變,聽出了楊沂中話中暗含的威脅之意。
“千真萬確。”
錢塘江邊,一個個船塢拔地而起。
齊軍的攻勢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順利,杭州水網衆多,雖然齊國海軍都擅水戰,可問題是沒船啊。
走進帥帳,果然見到一名身着紅漆甲的宋軍。
楊沂中乃楊宗閔之孫,祖宗是楊業楊無敵。
匡子新巡視完船塢後,架馬回到軍營中。
憤怒過後,王淵邁步來到輿圖前,苦思冥想對策。
王淵陰沉着臉,呵斥道:“軍中何故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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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筆錢,買個不入流的文散官不好麼?
趙二時期,設立了贈官與買官兩種制度,不過好在趙二拎的清,沒有徹底昏了頭,賣出的官兒只是個名頭,沒有任何權利,也沒有俸祿,屬於流外散官,僅爲滿足一些富商地主炫耀的心理,又能充實國庫,何樂而不爲呢?
匡子新問道:“伱是何人?”
兩浙作爲趙宋主要的幾處賦稅地之一,自然要比山東等地富庶。
“多謝將軍!”
一批批木材順流直下,被送進一個個船塢,加工之後,成爲戰船的一塊零件。
家國家國,家與國是牢牢綁定在一起的。
還沒來得及歇息,親衛便興匆匆的迎上來,滿臉興奮道:“將軍,王淵降了!”
校尉這個官職,在宋時極少出現,屬於最低階的武散官。
在大宋當兵已經夠慘了,難不成在齊國還不如大宋?
“王將軍,屬下自西北之時就跟隨你,至今已有八年,家中老母年邁,幼子尚小,屬下已有四年沒回過山東老家,怕是孩兒早已忘了俺這個爹爹。”一名都虞侯哽咽着說道。
神舟戰艦羣能馳騁大海,卻沒法駛入內陸狹窄的水網河道,只能乾瞪眼。
也就是說,校尉是一個平民可以花錢買的官職。
接過勸降書,翻看過後,匡子新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吩咐道:“你且稍待,本將這就派人隨你一起回去。”
聞言,王淵嘆了口氣:“爲今之計,只能撤往福建,與太上皇匯合後再行安排。”
他心裡清楚,思鄉情切只是其一,另一方面是陛下被生擒,對將士們的打擊太大了。
加上連日陰雨,匡子新只得暫緩攻勢,大肆招募匠人造船。
整個杭州都實行軍管,糧草物資統一調配發放。
他在軍中的威望還是很高,衆人面色微微一變,旋即將目光投向副將楊沂中。
這時,他身後親衛指着楊沂中等人怒斥道:“你等是想造反麼?”
此時的杭州城內,一片蕭條。
趙前從懷中取出歸降書,神色複雜的雙手奉上。
縱然退守福建,憑着福建與嶺南的地利,擋住齊軍又能如何?
與其在蠻荒之地苦熬,不如投了齊國,同爲漢家兒郎,總不能苛待他們。
客船倒是可以,但數量太少,一支神舟戰艦羣只配備兩艘客船,此次攻宋動用了四支神舟戰艦羣,加起來也不過才八艘客船。
話音落下,楊沂中等一衆將領沉默不語。
匡子新一伸手:“歸降書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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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王淵心中嘆了口氣,在衆人的注視下,提筆寫歸降書。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而杭州作爲兩浙路的治所,漕運暢通,又背靠杭州灣,漁業與海貿發達,有東南第一州的美稱,比之金陵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金虜南下侵華時,時任鄧州張叔夜爲組織義軍勤王,曾上奏:乞給降…校尉、副尉帖各三百道,許依本價召人情願承買。
兵災的陰影如烏雲一般,籠罩在百姓的心頭。
王淵麾下水師的戰船雖噸位比不上客船,在內陸河道卻更爲靈活,且數量足有數百艘。
楊沂中一家老小,如今還在東京城裡,此去福建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果不其然,只見沉默片刻後,楊沂中說道:“王將軍,軍中將士多爲江南人,在兩浙還尚可,但若去福建,怕是不情願,強行爲之,恐會引起兵變。”
“請將軍過目。”
親衛用力點點頭,指着帥帳道:“方纔王淵派人送來了歸降書,如今那人就在帥帳之中。”
楊沂中硬着頭皮上前一步,拱手道:“而今陛下被俘,太上皇不知所蹤,劉光世又率兵前往福建,置我等於不顧,還請王將軍早做決斷!”
宋軍答道:“俺乃王將軍麾下執戟校尉趙前。”
宋軍大多是南方禁軍,可將領卻幾乎都是北人。
大宋氣數已盡,大勢已去啊。
楊沂中等將領面色一喜,齊齊躬身道謝。
聞言,匡子新快步朝着帥帳走去。
念及此處,王淵頹然地說道:“罷了罷了,本將這就修書一封,送往杭州,罵名由我來擔。”
他此番也是被逼無奈,今日這些將領膽敢闖入帥帳,說明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但卻沒甚人願意買,北宋的武散官,狗都不當,更何況還是最低品階的。
距離杭州城外十五里的西興鎮上,匡子新率領的一萬海軍駐紮於此。
作爲楊家將這一代的扛旗之人,如今卻僅在王淵麾下任職副將,可見楊家也確實沒落了。
王淵皺起眉頭,心下不喜,還不等發問,就見一衆副將、偏將、都虞侯闖進帥帳。
不多時,一封歸降書便寫好了,交由親衛快馬加鞭送往杭州。
若好言相勸不起效,說不得就得借自己這顆項上人頭一用了。
……杭州城。
王淵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不好。
匡子新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道:“果真?”
然而,楊沂中卻看都不看親衛,目光盯着王淵,神色誠懇道:“王將軍,卑職與軍中的將士們都敬重你,只是大夥不少都是北人,離家已有數載,思鄉情切,還請王將軍爲弟兄們着想一二。”
“啊?”
環顧一圈衆人,王淵苦笑一聲。
他怕拖下去生出變故,立即安排麾下將士,前往會稽接收王淵麾下的軍隊。
待趙前離去後,匡子新又寫了封戰報,與王淵的歸降書一齊交由傳令軍,八百里加急送往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