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擴面帶笑意道:“陛下已經言明,待拿下歸化州後,便會從歸化州與南京道一齊對中京道發動突襲,將金軍大部分主力牽制在中京道,可夠誠意?”
這何止是誠意,簡直太夠意思了。
完顏宗翰逃往中京道後,中京道的金軍兵力將會突破二十萬。
且這二十萬大軍,乃是金軍的精銳之師。
若是齊國放任不管,耶律大石還打個屁,乾脆直接夾着尾巴逃回可敦城算了。
金軍兵力自然不止這些,東京道的完顏吳乞買麾下,還有四五萬大軍,同時上京道東邊草原以及東京道境內,還有兩支乣軍,湊一湊也能湊個四五萬。
耶律大石說道:“若貴國能再支援些火器火炮,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說,厚臉皮是上位者的必備條件。
齊國已經仁至義盡了,他竟還能拉下臉討要火器火炮。
馬擴苦笑道:“遼王,非是本官推辭,火器火炮乃軍中禁器,不得外泄,庫房內的火藥哪怕少了一分一毫,都有上百人要人頭落地。”
見他語氣堅決,耶律大石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能否借些糧草,屆時本王會連本帶利還給貴國。”
馬擴沉吟道:“遼王應當知曉,我大齊如今三線作戰,南邊的大軍正在攻伐僞宋,糧草吃緊。本官這就上奏陛下,代遼王問一問。”
“多謝馬兄!”
耶律大石面色感激。
馬擴擺擺手:“遼王客氣,你我兩家乃結盟,當互相扶持。”
“不錯。”
兩人相視一笑,至於心中是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
……
大同府。
城外十里的軍營中,韓楨看着手中的密報,滿臉笑意。
一旁的老九問道:“陛下,可是蕭慶降了?”
韓楨答道:“蕭慶沒降,不過他麾下的部將高佛留降了,如此也好,一個高慶裔足夠了,再多一個蕭慶,反而不美。”
聞言,老九滿色欣喜。
眼下局勢大好,西京道納入版圖已成定局。
燕雲在手,一掃前朝頹勢,攻守易形。
這時,韓楨又拿起第二份奏報翻看起來。
待看完之後,不由嗤笑一聲:“呵,耶律大石想到倒挺美。”
韓世忠好奇道:“耶律大石又怎地了?”
韓楨漫不經心的說道:“借火器火炮不成,還想借糧,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小武哼哼道:“陛下甚麼都好,就是太仁慈,要末將說,不必理會此人,讓他自個兒慢慢和金人頑兒。”
韓楨不由笑道:“那可不行,朕還需要用他。”
耶律大石又不傻,怎會不知韓楨在利用自己。
但這種利用是雙向的,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在利用齊國呢。
否則,單憑他自己,別說復國了,能否守住可敦城都是個問題。
總體而言,耶律大石對韓楨的依賴更多,因爲就算沒有他耶律大石,韓楨還可以扶持耶律餘睹,甚至是耶律重光。
可耶律大石就不行了,沒了齊國的牽制,待金人騰出手來,那他就只能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回可敦城。
打不過齊軍,還收拾不了你?
別看完顏宗翰被韓楨打的哭爹喊娘,可是打契丹人簡直是手拿把掐。
這會兒的金國還處於上升期,儘管第一代將領已經垂垂老矣,可第二代依舊能打。
縱然沒了完顏婁室和完顏銀術可這兩個大小戰神,但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完顏宗雋、完顏闍母、完顏希尹……這些人還在,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有勇有謀?
所以,就算耶律大石打下臨潢府,站穩了腳跟,後續還是得求助於韓楨。
小武有些不爽:“可是咱們糧草本就不多,還得支援耶律大石,就更加捉襟見肘。”
“糧自然不會借。”
韓楨說罷,轉頭看向耶律餘睹:“晉王。”
“臣在!”
耶律餘睹一個激靈,立刻應道。
他如今剛剛新降,所以一直謹言慎行,平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就怕錯了話,得罪了陛下。
前幾日的一場大戰,徹底把他打服了。
火器火炮簡直無堅不摧,更加恐怖的是官家,一己之力斬殺完顏婁室與完顏銀術可,輕鬆寫意。眼下,他對韓楨是又敬又畏。
韓楨下令道:“晉王率領麾下將士,不日出發,協助耶律大石攻取臨潢府。朕會讓武保從旁協助你,並借調伱一支炮兵營與千枚火器。”
“臣領命!”
耶律餘睹高聲應道。
韓楨輕笑道:“晉王且去準備一番罷。”
“臣先行告退。”
耶律餘睹躬身一禮,轉身出了帥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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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離去後,韓世忠皺眉道:“陛下此舉是否太過弄險,耶律餘睹畢竟新降,若與耶律大石攪到一處,對我們不利啊。”
韓楨微微一笑:“一山不容二虎,耶律大石容不下他的。”
論威望,耶律餘睹或許稍遜耶律大石,但若論身份,那就勝過太多了。
耶律大石想登基,繞不開耶律餘睹。
既然繞不開,那就只能殺了,一了百了。
魏大也出聲道:“陛下,人心易變,不得不防啊。”
韓楨自信道:“放心,耶律餘睹是聰明人,若真投靠耶律大石,他決計活不過明歲。況且,朕也並非沒有後手,有高慶裔這根釘子在,耶律餘睹翻不起風浪。”
高慶裔雖是耶律餘睹的部將,可自從投了金人後,兩人之間便暗生間隙,且間隙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最終形成一道溝壑,再無調和的可能。
“陛下運籌帷幄,末將佩服。”
韓世忠見官家早有準備,不由放下心來,小小的拍了個馬屁。
韓楨叮囑道:“小武,炮兵營與火器你掌握好,朕再給你一千親衛,準你便宜行事。”
高慶裔是第一道保險,而小武則是第二道保險。
小武神色鄭重地應道:“陛下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便宜行事,這四個字的分量可不輕。
……
卻說耶律餘睹出了帥帳後,立刻將韓福奴三人召集到自己的營帳之中。
耶律餘睹問策道:“陛下命我不日出兵,助大石林牙奪取臨潢府,你等怎麼看?”
老實說,這個命令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同時一頭霧水。
原本,他以爲投誠之後,陛下會如完顏宗翰那般,慢慢拉攏分化他的部將,剝奪麾下兵權。
叛逃是不可能叛逃了,否則真就成了三姓家奴,臭名昭著了。
況且也根本打不過,就齊軍表現出的戰力,他麾下那一萬餘遼軍,還不夠塞牙縫的。
所以,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當一個閒散王爺的準備。
結果,陛下非但沒有這麼幹,反而委以重任,讓他跟着耶律大石去打金國。
難道陛下不怕他和耶律大石兵合一處麼?
韓福奴皺眉道:“陛下會不會是在試探晉王?”
“哪有這般試探的。”
耶律餘睹不由搖頭失笑。
謝老嘖嘖稱奇:“陛下倒是好氣魄。”
就在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師奴緩緩開口道:“陛下這是讓晉王制衡耶律大石。”
耶律餘睹一驚,忙問道:“此話怎講?”
太師奴沉吟道:“耶律大石此人野心極大,從他自立爲遼王就能看出,他不甘居於人下,此番回來,恐怕是存了復國稱帝的心思。而耶律大石威望雖高,可到底是旁支,論身份比不得晉王,因此陛下才敢放心大膽的讓晉王協助耶律大石攻打臨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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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懂了,陛下既想用耶律大石對抗金人,卻又不希望他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勢。所以便安排本王這步棋,來制衡耶律大石。”
耶律餘睹並非蠢笨之人,方纔只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砸的有些懵。
此刻回過神來,又經由太師奴一提醒,立馬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韓福奴讚歎道:“陛下倒是好手段。”
一旁的謝老撇嘴道:“能以一介白身,短短數年時間便建國稱帝,又怎會是常人。”
太師奴繼續說道:“此事對晉王有百利而無一害,陛下想制衡耶律大石,必然會重用晉王,卑職在此提前祝賀晉王。”
耶律餘睹卻沒那麼樂觀,苦笑道:“也不盡然,就怕狡兔死獵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啊。”
眼下需要用到他,自然不會怎麼樣。
可若是再過幾年,滅掉金國後,不再需要耶律大石了,那他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