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中的老九,一直用餘光打量這邊的戰場。
老實說,他雖對陛下的勇武不懷疑,可對方畢竟是金國最勇猛的兩名悍將,且都有過傲人的戰績,因此心中不免擔心。
現在看到陛下以一敵二,取得大勝,老九心頭頓時狂喜,大吼一聲:“陛下威武,萬勝!”
“萬勝!!!”
其餘親衛與陷陣營的將士也齊齊高喊。
一時間,氣勢大振。
“斡裡衍!”
完顏婁室兩人的親衛卻發出一聲驚呼。
這些親衛發了瘋一般往三人的方向衝去,卻被老九率領的玄甲軍死死攔住。
完顏婁室仰面躺在地上,血沫從嘴角溢出。
方纔韓楨那一腳,正中胸口,縱然身披三層重甲,可在恐懼的巨力之下,讓其胸口微微塌陷,肋骨斷了數根,內腑受創。
“踏踏踏~”
沉重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完顏婁室努力瞪大眼睛,下一刻,一道高大霸氣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嗬嗬!”
完顏婁室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正想掙扎着爬起身,一隻戰靴重重踏在他的胸口。
韓楨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虎翼長刀遙遙指向脖頸:“你們終歸是沒能讓朕盡興,女真人也不過如此。”
話音落下,虎翼長刀高高揚起,挾碾碎一切的威勢狠狠斬下。
“啊!!!”
忽地,身旁傳來一聲怒吼。
轉頭看去,只見完顏銀術可正踉踉蹌蹌的朝自己衝來。
步履襤褸,如耄耋老人,卻無比堅定,透着一往無前的氣勢。
“也罷,先送你上路。”
韓楨收刀轉身,朝着完顏銀術可走去。
完顏銀術可艱難的揚起鋼刀。
當!
一聲脆響,完顏銀術可手中的鋼刀被遠遠擊飛,斜插在地上。
一刀斬飛對方兵器,韓楨第二刀襲來。
虎翼長刀狠狠斬在鐵盔之上,厚實的鐵盔,在巨力之下,竟向內凹陷。
噗通!
完顏銀術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韓楨持刀轉身,準備送完顏婁室上路。
就在這時,身後跪倒在地的完顏銀術可竟然飛撲上前,雙臂死死抱住韓楨的一條腿,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斡裡衍,快走!!!”
“死!”
韓楨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手中鋼刀再度斬下。
噹噹噹!
一連三刀,讓鐵盔扭曲變形,由此可見韓楨每一刀的力道之恐怖。
完顏銀術可徹底沒了聲息,可抱住韓楨小腿的雙臂,卻如鐵箍一般。
試了兩次,沒能將腿抽出來,韓楨索性也不管了,竟直接邁動雙腿,拖着完顏銀術可的屍體大步朝完顏婁室走去。
“韓楨!!!”
目睹了全過程的完顏婁室,目眥欲裂,赤紅的雙目中滿是憤恨。
另一邊,完顏婁室的親衛徹底發狂,根本不管老九等玄甲軍,任由長槍鋼刀斬在身上,悍不畏死的衝了過來。
腿上推着近三百斤的重量,也只是讓韓楨放緩了腳步而已。
看着一步步走來的韓楨,完顏婁室想要掙扎的站起身,可努力了數次,卻都重新跌坐在地上。
那一腳太狠,讓他五臟六腑都遭受重創,粉色血沫不斷順着氣管溢出來。
嘩啦啦!
完顏銀術可屍體上的鐵甲摩擦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來啊!”
完顏婁室眼中透着瘋狂之色,不顧胸中撕心裂肺的疼痛,用女真話嘶吼。
韓楨微微點頭:“是條漢子,朕給你個痛快。”
“斡裡衍!!!”
在女真親衛驚恐的目光中,韓楨緩緩舉起虎翼長刀,對準完顏婁室的脖子重重斬下。
火星四濺,恐怖的力道讓護住脖頸的項頓向內凹陷,勁道直透體內。
完顏婁室的腦袋猛地後仰,而後向前低垂。
金國第一悍將,就此殞命!
轟隆!
一道炸雷在陰沉的天空響起。
緊接着,淅淅瀝瀝地雨點從天空飄落。
這場完顏宗翰心心念唸的春雨,終歸是下了。
但,爲時已晚。
面對幾如瘋魔,朝自己衝來的女真親衛,韓楨不退反進,拖着完顏銀術可的屍體殺入人羣。
虎翼長刀化爲一道道殘影。
不消片刻,十八名親衛躺在地上,沒了聲息。
韓楨持刀傲立於戰場之中,如同一尊魔神。
“屬下救駕來遲,陛下恕罪!”
老九率領一衆玄甲軍衝來,單膝跪地,滿臉愧疚。
“起來罷。”
韓楨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幾名親衛親衛揮刀斬斷完顏銀術可的雙臂,將屍體拖到一邊。
“陛下,請上馬!”
老九牽來一匹戰馬,忽地咳嗽幾聲,絲絲鮮血順着嘴角流淌。
見狀,韓楨關心道:“傷得可重?”老九滿不在乎道:“多謝陛下關心,屬下傷勢不礙事,將養一段時日就痊癒了。”
他是百戰老兵,對自身傷勢的判斷,甚至不比大夫差。
正所謂久病成良醫,受的傷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懂一些。
待韓楨翻身上馬,一名親衛雙手捧着鐵槊走來:“陛下,馬槊。”
接過馬槊,甩了甩黏在槊鋒上的碎肉,韓楨下令道:“莫傷戰馬,鐵浮屠一個不留。”
對於鐵浮屠所乘戰馬,韓楨可是眼饞已久。
這些戰馬俱都是精挑細選,兼具速度、爆發力的同時,耐力還極其驚人。
只需稍加操練,麾下便又能多千餘重甲騎兵。
不消片刻,四千鐵浮屠淹沒在中軍人潮之中。
與此同時,三萬前軍勢如破竹,徹底鑿穿了金軍的前陣。
以至於,不少金軍士兵開始潰逃。
“不要逃,穩住穩住!下雨了,齊軍火器沒法用了!”
“臨陣脫逃者,斬!”
“滾回去,繼續作戰!”
任憑女真督軍喊破嗓子,也沒有絲毫作用。
金軍前軍的陣亡率已經高達三成,歷朝歷代,極少有軍隊在前軍陣亡高達三成的情況下,還能不崩潰的。
尤其是西路軍本就是一鍋大雜燴。
漸漸地,潰散的士兵越來越多,在綿綿細雨之下,像無頭蒼蠅一般,四散奔逃。
唯有完顏宗翰坐鎮的中軍稍好一些,雖出現了騷亂,可卻沒有崩潰。
一名傳令兵架馬疾馳而來,驚慌失措的喊道:“元帥,斡裡衍將軍和銀術可將軍戰死了!”
完顏宗翰心裡咯噔一下,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完顏婁室和銀術可戰死了?
他手中最大的依仗和底牌,徹底沒了。
周圍的親衛和士兵紛紛色變,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在他們心裡,完顏婁室與完顏銀術可是戰無不勝的存在,也是金軍的信心支柱。
此刻,聽到二人戰死的消息,怎能不驚慌?
下一刻,一道寒光乍現。
噗嗤!
傳令軍的人頭高高飛起,旋即血柱噴涌。
完顏宗翰語氣冰冷道:“假傳軍令,按罪當斬!”
儘管他的應對很及時,可效果卻並不明顯,親衛與士兵雖被震懾,可眼中依舊驚疑不定。
不少士兵悄悄打量着完顏宗翰,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完顏宗翰心如刀絞,面上卻佯裝鎮定,下令道:“傳令下去,命完顏活女率柺子馬拖住齊軍左右兩翼,命左翼軍殿後,右翼構建第二道防線,中軍與後軍穩步後撤。”
多虧了這場雨,讓齊軍的火器火炮無法繼續使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此戰大敗的事實。
三萬齊軍前軍勢如破竹,直奔中軍而來,不過很快就被趕來的金軍左翼擋住。
雙方甫一交手,竟陷入了僵局。
一來火器沒法用,而來齊軍三萬前軍經過一場鏖戰,已是精疲力竭,全靠一股大勝的銳氣在支撐。
老九稟報道:“陛下,金軍撤了!”
端坐於馬上,韓楨遙遙看着不斷遠去的黑日旗,輕聲道:“可惜了。”
老九附和道:“確實可惜,若非這場春雨,金軍必然慘敗!”
韓楨下令道:“金軍敗而不潰,還有七千柺子馬,傳令韓世忠,不必追擊,全力清剿潰軍。”
此戰大敗金軍,三萬精銳前軍死傷殆盡,四千鐵浮屠全滅,完顏婁室與完顏銀術可戰死,等同於斬斷了完顏宗翰的左膀右臂。
隨着三萬前軍被金軍左翼擋住,攻勢一滯,完顏活女率領的七千柺子馬,全力拖住齊軍左右兩翼,使得兩翼無法展開,形成包抄合圍之勢。
待到中軍與後軍撤離後,完顏活女大手一揮,率領柺子馬離去。
輕騎來去如風,大平原之上,一心想走根本攔不住。
耶律餘睹與何灌接到韓楨的命令,並未追擊,任由七千柺子離去。
“萬勝!!!”
山呼海嘯的歡呼,雨幕中響起,如浪潮一般蔓延開來。
……
綿綿春雨籠罩天地,天色愈發昏暗。
這場大戰從正午時分,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
隨着喊殺聲徹底停下,韓楨吩咐道:“統計戰損。”
百餘名隨軍書記開始穿梭在戰場之上,統計雙方傷亡。
半個時辰後,一名書記前來稟報:“啓稟陛下,此戰我軍陣亡四千餘人,傷者萬餘,斬敵兩萬三千,俘虜一萬六千餘,繳獲戰馬五千餘匹,刀箭甲冑不計其數。”
“嗯。”
韓楨微微頜首,朗聲道:“傳令下去,全軍回營,休整一夜,明日攻城!”
伴隨着刺耳的金鼓聲,大軍開始有序撤離。
很快,戰場之中只留下韓世忠率領的萬人步卒和四千騎兵,保護民夫。
繳獲的刀箭甲冑,可都還在遍地的屍體之上。
這些軍械只要不是損壞的無法使用,都會扒下來,送歸軍工作坊,修補之後繼續使用。
包括滿地的箭矢,也都需要收集,只需重新打磨一下箭頭,下一場大戰還能接着用。
畢竟,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一套重甲怎麼也值個三五十貫錢呢,就這般扔了,誰頂得住?
再多的家底也得敗光啊!
戰後收集兵刃甲冑這不是個好差事,人死之後屍體會迅速變得僵硬,想拔下鐵甲並非易事。
況且,有些士兵手中握的刀槍太緊,掰不開手指,還得用刀斬斷屍體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