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怒髮衝冠,立刻命人把夏貴招到他的住處,對夏貴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他可以忍受一場失敗,但是絕對不能忍受一種明目張膽的侮辱,原因很簡單,他還想要點臉。
就像是徐寧判斷的那樣,張弘範早就考慮到了所有的可能,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投降張世傑,這一招其實很陰毒,只要他敢這麼做,那麼就能夠將自己現在面對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而且最重要的還是可以將不能來就複雜的情況,變得更加複雜,只要是可以把目前的情況變成這個樣子,那麼就能破掉張順的算計,至少不會把自己變成了別人手裡的鋼刀。
但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不是你能看清楚局勢就可以把局勢掌握住的,張弘範雖然能看到這一點,可問題是他那裡能這麼做呢?這張臉難道真的就這麼扔了?張弘範畢竟有自己的堅持,這麼多年來他想要做的就是親手消滅大宋,絕不是向一個大宋的將領投降,更何況這個人常年還是自己的手下敗將,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這麼一來自己倒是可以破掉張順的謀劃,可是那又如何呢?自己還有什麼面目面對天下呢?
再說了,張世傑就算是再傻也不會讓自己這麼輕鬆的投降過去,如果對方真的同意自己的投降請求,那麼一定是憋着要把自己碎屍萬段呢,所以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但他又實在不願意被人如此擺佈,所以他纔派出了部隊進攻福州,可結果呢?陸軍全軍覆沒,水軍好不容易纔逃回來一半的船隻,這本來已經夠丟人了,可哪裡知道人家根本不算完,反而還圍困住了廣州城。
可這些都不是最丟人的,最丟人的地方就是夏貴不但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而且還按照對方的要求將本來已經逃回城中的那隻水軍部隊剩下的士兵全都老老實實的送了回去,不但如此還送去了一船的金銀珠寶,算是賠償給對方的損失了,這特孃的是哪門子打仗?這不是純粹丟人麼?
面對他的大發雷霆,夏貴去也是一點也不嘴軟,自從呂文煥被俘之後,他的心態變化是最大的,而這種變化張弘範雖然心知肚明,卻也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他們直接開炮將廣州的水城城門炸得粉碎,一輪炮擊之後就已經讓我們這邊損失了一百多人,這還是我搶先命令軍隊快速撤退,要不然的話損失到底有多少就不可估量了。而人家打完之後也不攻城,反而就在外面遊弋,並且表示只要我們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就開始無差別攻擊,直接炮轟廣州。大元帥你說說看,我能怎麼辦?放棄廣州城?還是留在那裡看着他們把廣州城拆了?我也只能把那些人全都交出去了,你以爲我不心疼?錢算什麼??不過是個數字而已,給他們再多我也不在乎,但那些人該怎麼辦呢?他們雖然不是我的手下,可也一直都是咱們的水軍力量,就這麼送出去,你以爲我心裡好過?我當時也是給他們行了大禮,沒有辦法啊,大局爲重,要是您說廣州咱們不要了,那麼我也絕不會這麼幹,可是你當時給的命令卻是死守廣州城,現在怎麼開始埋怨我了?”
夏貴的話很有意思,話裡話外雖然都是在給自己辯解,但實際上卻根本就沒有辯解,這也是夏貴聰明的地方,他也跟就不需要進行辯解,因爲事情就是那麼個事情,都擺在這裡了,說多了都是胡說八道的。
但有些事情不能說的那麼清楚,因爲這裡面牽扯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其中還有一些是張弘範心中不能觸及的東西,要是就那麼明着說出來一定會讓張弘範勃然大怒,可現在這麼一說卻有了意外一番滋味。
表面上這是一番一點價值都沒有辯解,充其量就是把事情說了一遍,但卻已經把事情說明白了,我們打不過人家,說什麼呢?人家的道理都在大炮上面,而我們卻什麼也沒有,要是說可以跑,那也就算了,但偏偏跑不了,只能眼瞅着讓對方這麼欺負自己,你要是有辦法,你自己去想啊,把老子換了那纔是最好的,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這一瞬間張弘範真的想要站起來說上一句“就隨了你的心願,你滾吧。”可是話到嘴邊之後卻還是硬生生嚥了下去,他不能就這麼做,他的手下實在太缺少這樣的水軍將領了。
張弘範在陸地上的確有很多能耐,也絕對算得上名將,可惜那不代表他可以上天入地,在水上的指揮他真的差的太多了,再說了自己現在手裡的水軍主力基本上都是夏貴帶來的,要是真的把他拿下來,那麼這些人一定會出工不出力,那麼自己還怎麼打呢?就算他們還能保持正常,可是心裡的變化,又該如何應對呢?一想到這些他就再也沒有半句話可以說出來了。
兩個人就那麼沉默着,半天也沒有一個字說出來,半晌張弘範才長嘆一聲,話語也變的輕柔起來“夏將軍啊,不是我張弘範非要你如何如何,只是被人這麼欺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啊。我真的不想和張世傑打得昏天暗地,畢竟我們也不是他的手下,可這麼一戰之後,我們以後還哪裡有什麼和張順軍隊作戰的勇氣?誰還會和他們作戰?我們連自己的人馬都保不住,以後怎麼面對我們的士兵呢?”
夏貴也聽出了張弘範的善意,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面前的這一切,也不禁長嘆一聲“要不我們降了吧,這麼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條!我們和張順軍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其實有件事我沒有和您說,那就是那些被送出去的人,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哭天搶地要死要活,反而還在談笑風生,一個個顯得很是精神,您說說這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