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也被這番話驚呆了,這倒並不是因爲他以前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話,或者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情況,只是從來也沒有什麼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些話而已。
大宋的問題早已經病入膏肓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但是對於軍隊的問題卻絕對是顯而易見的。大宋的軍隊只分爲兩種,第一種就是老弱病殘,那些人全都只是爲了一口飯吃,只要有人準時發給他們糧餉,那麼他們也就可以安居樂業,至於別的事情都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這些人要是真的遇到打仗,那麼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們別說上陣打仗,就算是安撫地方都只能屬於一般而已。
而第二種就是精銳,真正的百戰老兵,他們的戰鬥力首屈一指,但問題是這些人的戰鬥力雖然強大,但他們要求的東西也一樣很多。對於這樣的軍隊和帶兵的將軍來說,只給一些金錢是堅決不能滿足他們的心,他們想要的東西更多一些,可惜的是大宋這個朝代是絕對不會給他們任何一點點的滿足的。
要是遇到一些忠心耿耿的將軍,他們倒是一點別的想法也沒有,可依然還是願意青史留名,所以才願意拋頭顱灑熱血,但這樣的人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人卻還是在掌握了軍隊和權力之後會產生一些不該想的念頭,而這種念頭只要不說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其實很多朝代建立之初都會大肆屠殺功臣,就是因爲這些人的心思讓人無法琢磨,但畢竟還是有一些沒有殺人的朝代,比如大宋建國的過程中就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流血事件,只是一個杯酒釋兵權就把一切都解決了。
但可笑的是大宋的開國太祖是怎麼建國的可是天下人所共知的,黃袍加身成了大宋三百年以來的噩夢,他們時刻都擔心有一天一個什麼將領會忽然穿上一身黃袍大模大樣的走進朝堂,這就是爲什麼大宋例行三百年之間武將的位置始終得不到絲毫的提高的真正原因,而這也造成了大宋軍隊的戰鬥力始終一般,走進這個隊伍之後根本就沒有什麼前途可言,能有多少好人願意幹這個呢?
可問題是文天祥雖然非常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偏偏什麼也做不到,因爲他也不敢輕易的將手擡起來任由那些武人站出來,要知道他們站起來的時候很簡單,等再想將他們壓下去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長嘆一聲,臉上也露出了慘笑“景林啊,這件事你說得對,但說的也不對,咱們大宋也就是這個樣子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忽然一揮寶劍變成了灑然的笑容“不過今天我們已經身處絕境,眼看着就要死在此地了,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處呢?要是我們全都死絕了,以後大宋會是個什麼樣子就任由它去吧,我們就在這裡奮力一戰,戰死之後靈魂散與不散都隨他去吧。”
牛富看着他也是一陣慘笑“瑞公,你說的也對,今天我們就戰死在這裡也算是還了所有人的恩情了。不過我也有句話說到前面,今天之後,如果死了也就死了,可要是不死我也絕不會再管你們的事情了,什麼朝廷,什麼出身,都是你們自己想出來的,這個時候能爲天下黎民百姓奮力一戰的也只有我們侯爺一個人了,不管他未來要做什麼我都會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
文天祥慘然一笑“你說的也有道理,也許這個天下是該改變了,而我們這些人就是改變的障礙,天下這麼大,難道還沒有我文天祥的存身之地?我也不管了。”
兩人說到這裡不禁一起仰天大笑起來,笑聲穿透雲霄震撼四周,附近的士兵們也全都看着他們,雖然並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但看着在此時此刻兩個笑得如此開心得首領,也都覺得熱血沸騰,戰死又能如何?生死而已,大笑對之。
“大帥,韃子又上來了!”有人在這個時候喊起來,牛富順着那人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有無數韃子的軍隊正在朝這個方向撲了過來。
牛富將手裡的長槍顛了一下,然後指了一下正在奔向自己的韃子軍隊,笑着說道“今天就是今天了,咱們不走了,就死在這裡好了!弟兄們,跟我一起上路!”
“一起上路!”所有人全都跟着大喊起來,戰意沖天而起,誰敢在此時迎其鋒芒。
雙方再次撞到了一起,這一次紅金兩色的軍隊像是兩道潮水撞在一起,然後無數的血花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元軍的攻擊再次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而就在這個時候西北處忽然煙塵連天而起,隨着漫天的塵沙馬蹄聲也清晰可聞,所有人都知道騎兵到了。
牛富奮力捅倒一個士兵,長槍卻深入對方的腰腹之間,那人的屍體直接歪倒,牛富也是殺的時間太久力量早就不足了,一時間手沒有反應過來,長槍就已經跟着那人一起倒在了塵埃之中。
牛富也是趁這個機會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然後順手拉出來自己的佩刀,敵人的騎兵已經到了,他們的戰鬥也不可能再堅持多久了,既然如此就多殺一個是一個吧。
而此時元軍的攻擊更加猛烈,他們好像也認爲身後來的一定是自己的援軍,所以全都爆發出了巨大的戰鬥力,他們也都等着援軍的到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煙塵中一面大旗首先晃了出來,那是一面像是火焰一般的紅色戰旗,在黃色的煙塵中分外顯眼,紅色的戰旗上面一個斗大的金色死字更是觸目驚心,讓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感到一陣油然而生的恐懼,這個時候天下誰人不知死字旗!
然後一匹黑色的戰馬從煙塵之中闖了出來,此人全身上下黑盔黑甲黑色戰袍彷彿是從地獄中鑽出來的猛將一般,他手裡的長槍朝天一舉,身後的煙塵中也跟着閃出了無數的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