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富也是聽得顫抖起來,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水,然後說道“大都督,我沒有別的別的話可說了,我只有一件事想要求您,那就是重新打回去的時候,我想要作爲主將,我想要親手將大宋戰旗插在襄陽的城頭。”
張順連連苦笑,可是話到嘴邊的時候,卻忽然看到有人從外面跑了進來,這讓張順嚇了一跳,不過卻立即就看清楚了跑進來的人是文天祥,當即又是一陣苦笑。
這一次文天祥也是蓬頭垢面,也不知道已經幾天沒有睡覺了,當即就問道“文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文天祥雖然樣子很狼狽,但是精神非常亢奮,一看到張順便說道“我已經聽說了大都督準備重新奪回襄樊的消息,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興奮了,所以我一夜沒有睡寫出了這份東西,也不知道到底對於接下來的戰鬥又沒有作用,只是真的覺得胸中千言萬語不吐不快啊。”
“哦?”張順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那個卷軸,隨手拉開首先就有三個大字映入眼簾--正氣歌,當即就驚叫了一聲“你真的寫出來了?”
“啊?”這一次輪到文天祥驚訝了,他沒想到張順竟然說這個話,於是就看向了張順,想要看看他到底對於自己的作品有什麼評價。
不過隨着張順慢慢的拉開了卷軸,正氣歌已經躍入眼簾“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爲嚴將軍頭,爲嵇侍中血。爲張睢陽齒,爲顏常山舌。或爲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爲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爲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爲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繫命,道義爲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牛驥同一皁,雞棲鳳凰食。一朝濛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哀哉沮洳場,爲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存,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這首詩不是張順可以評價的,詩的開頭即點出浩然正氣存乎天地之間,至時窮之際,必然會顯示出來。隨後連用十二個典故,都是歷史上有名的人物,他們的所作所爲凜然顯示出浩然正氣的力量。接下來八句說明浩然正氣貫日月,立天地,爲三綱之命,道義之根。全詩感情深沉、氣壯山河、直抒胸臆、毫無雕飾,充分體現了作者崇高的民族氣節和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
但是張順也有自己的疑問,畢竟這首詩的後面講述的就是牢獄的生活,而且在裡面也提出了就算是天地之間有無數的邪氣,也無法傷害到他一身凜然正氣,這就有點奇怪了,他現在又沒有被俘,怎麼會寫出這樣的東西呢?
“文先生,您又沒有被俘,爲什麼會寫出這樣的詩句呢?”張順的確有點暴汗了,這可有點違背常識了。
哪知道文天祥卻是頗爲驕傲的挺了一下脖子“大都督有所不知,這首正氣歌開始的時候一氣呵成,但是寫到後面我卻不知道如何下筆了,但又總覺得好像少了一點什麼東西似地,不能算是完整。哪知道就在苦思冥想的時候,竟然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竟然被韃子抓住了,被囚禁在北國的都城,住在一間土屋內。土屋有八尺寬,大約四尋深,有一道單扇門又低又小,一扇白木窗子又短又窄,地方又髒又矮又溼又暗。碰到夏天各種氣味都匯聚在一起:雨水從四面流進來,甚至漂起牀和桌子,這時屋子裡都是水氣;屋裡的污泥因很少照到陽光蒸薰惡臭,這時屋子裡都是土氣;突然天晴暴熱,四處的風道又被堵塞,這時屋子裡都是日氣;有人在屋檐下燒柴火做飯,助長了炎熱的肆虐,這時屋子裡都是火氣;倉庫裡儲藏了很多腐爛的糧食,陣陣黴味逼人,這時屋子裡都是黴爛的米氣;關在這裡的人多擁擠雜亂,到處散發着腥臊汗臭,這時屋子裡都是人氣;又是糞便又是腐屍又是死鼠,各種各樣的惡臭一起散發,這時屋子裡都是穢氣。這麼多的氣味加在一起成了瘟疫,很少有人不染病的。可是我以虛弱的身子在這樣壞的環境中生活,卻沒有什麼病,這大概是因爲有修養纔會那樣。然而怎麼知道這修養是什麼呢?孟子教導我們,要善於培養自我心中的浩然之氣。他們有七種氣,可我有一種氣,用我的一種氣可以敵過那七種氣,我擔憂什麼呢?況且博大剛正的,是天地之間的凜然正氣。”
他說的滿臉通紅,但是情真意切,聽得張順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想到冥冥真的有天意使然,可是聽到文天祥繼續說道“那種情況簡直和真的一樣,雖然生活艱難困苦,可是我的心中卻平靜依然,我終於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麼,於是後面便是更加順暢了。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夢而已,但我想只要出於真情實感,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之前大都督寫的那首七言絕句當中,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惶恐灘我是真的不知道,可是零丁洋我卻知道是在珠江口,你身處在漢江江口,但是嘴裡說的卻是零丁洋,這不也是爲了合情合景麼?”
張順愣了好一會,忽然一躬掃地“先生大才,這篇正氣歌不亞於給我百萬雄兵,橫掃韃子就在眼前了,我手裡正好缺了這麼一篇驚天動地的好文章,先生驅逐韃虜首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