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在雙方的眼中一次又一次的劃過,每一次閃現都會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屍體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在山谷口羅列起來,乍一看上去就然像是用人的身體堆起了兩面牆壁似地。
可還是沒有人後退半步,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睛,誰也不知道後退是什麼意思,雖說每一次都只能上來三個人,但是這根本就不影響在雙方每一次揮動武器的時候,有四五個人同時倒下的可能,人命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一錢不值,脆弱的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無情的吞噬掉。
戰場上已經沒有退路可言,既然已經蹬上了戰場,就等於踏上了修羅地再無回頭之日,只有奮力廝殺拼死而爲才說不定有可能活下去,在這樣的地方只要亮出哪怕一點點的恐懼和退縮,就會被人輕易地吞噬掉,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
生死在這裡什麼都算不上,而此時雙方也的確拼盡了全力,但是誰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退縮的情況。張順這邊是第一師第九團,這個已經被恥辱衝昏頭腦點燃血液的瘋狂部隊,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們拿起了可以拿起的所有武器,用上了自己能用的所有辦法去殺死敵人,可以殺死就殺死嗎,實在殺不死就同歸於盡,用刀砍、用槍扎、用拳頭砸甚至用牙咬,反正只要可以殺死敵人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像是瘋子一樣糾纏不休,誓死不退!
第九團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健字營出來的,也有一少部分是襄樊兩城走出來的其他軍隊,最後也都加入了這個團,他們實際上是一直都是以正規軍自居,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是心裡卻對張順其他部隊的看法很一般,在他們看來張順的其他部隊基本上都是依靠火器取勝的,要是說起肉搏他們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其實也就是屬於二流,甚至是張順這半年來一直都在大力推廣的鴛鴦陣也都不屑一顧嗤之以鼻,認爲那東西只是花架子而已,他們的長槍陣列纔是最兇悍的,畢竟那些部隊在江北打得不過就是一些地方部隊而已,而自己可是曾經和韃子的精銳在襄樊地區苦戰過五年的,誰優誰劣一目瞭然。
而張順其他部隊在江北的一系列勝利很快讓這些丘八有種酸溜溜的感覺,都恨不得自己也能上陣去拼殺一下,但是在金座城他們又被震天雷驚住了,那東西也遠遠的超越了這些人的想法和看法,讓他們真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也就是這些原因才造成了這一次防守房縣出現了這麼大的紕漏,而此時他們也終於爆發出了最近一段時間被壓抑的東西,這東西可以被稱爲委屈,也可以稱之爲兇悍,反正這半年來一幫在別人眼中最看不上的老兵痞、老兵油子,終於在這個時候脫胎換骨了。
而另一邊張弘範也是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他根本就沒想到自己在這裡遇到了這樣一支隊伍,要知道自己這支部隊可是脫胎於金國的御林軍金虎衛。張弘範的祖父張柔可是和耶律楚奇一起投降大元的,當年成吉思汗爲了保證這支部隊可以繼續保持戰鬥力所以並沒有將他們的軍隊分開,而是繼續利用。
後來耶律楚奇和張柔相繼死去,這支部隊也就被張弘範繼承了過去,他也一直都在盡力保持着自己部隊的完整性和戰鬥力,而金虎衛也被他用作自己的尖刀部隊只要遇到需要刺刀見紅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的將這支部隊派上去,而一般來說只要是遇到宋軍他們一般都可以輕鬆的將其擊潰,可是今天這一切卻已經變了。
金虎衛的人數大概保持在三千人左右,人數再多張弘範也沒有辦法保持了,畢竟這支部隊花費也相當之高,可是現在他們只能和敵人三對三戰鬥,這也無法體現他們人數的優勢了,只能是繼續這樣打下去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張弘範也認爲他的部隊可以輕鬆的將對手擊敗,可實際情況卻讓張弘範感到吃驚了,因爲打到現在自己這邊不但一點便宜都沒有佔到,反而還完全落於下風,金虎衛至少要倒下四個到五個才能換回對方一個人的性命,那些敵人就像是根本殺不死一樣,前赴後繼的瘋狂衝上去斬殺對方,問題是之前明明已經看到那些人死了,但他們總是可以忽然爬起來襲擊敵人,這絕對是一羣不要命的瘋子。
而這羣瘋子的首領就是從開始一直打到現在的嚴鳳武,他身邊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人,但偏偏他這一邊就是屹立不倒,當然了他也不是因爲他真的那麼能打而是他身邊的士兵都會奮不顧身的爲他擋住來自於對方的進攻,而嚴鳳武則是一刻不停地揮刀砍殺,全然不顧敵人的進攻。
此時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已經多了多少傷痕,每一條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向外冒着殷紅的鮮血,最觸目驚心的是來自於胸口和左邊肩膀上的,胸口的傷口深可見骨,每一次都可以看到肌肉在不停的抖動彷彿隨時都會炸開露出裡面的內臟。而左肩膀上則是掛着一把鋼刀,那是剛纔一個敵人的士兵奮不顧身的砍上去的,而代價則是被人直接腰斬。
嚴鳳武卻渾然不顧,彷彿根本就感覺不到此時身上的傷痛,他只是一心求死,此時殺死更多的韃子就是他最大的願望,所以他只是一味的揮刀向前,彷彿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敵人,而是一片等待收割的麥田。
雖說每一步都充滿了鮮血,每一步都是踩着性命,但他覺得這纔是最好的結果,這纔是一個戰士一個男人應該走的道路,身上的恥辱也會被這些滾燙的鮮血洗滌乾淨,也只有想到這些的時候他纔會稍微感到一點輕鬆。
死,可以,也並不可怕,但帶着恥辱的死去,可不是我嚴鳳武這樣的人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