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戊寅夜,彗出東方,視爲不祥。
癸未,天降怒雷,擊損福寧殿一角。
彗星在現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至於說什麼天雷也很正常,因此這兩件事剛發生的時候,秦天德並不怎麼太在意,他還在等到秦檜尋找合理的藉口。
可是當一個傳言在臨安城內大街小巷開始流傳後,他就知道他錯了,秦檜已經找好了藉口,而且這個藉口很好很強大。
彗星在古代由於後面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被視爲不祥之物,“天顯不祥,國有妖孽”是流言中的一句。
而天雷機會建築這種事情對於現代人來說和平常,要不然幹嘛那些高聳的建築物上都聳立着避雷針呢?可
問題
是眼下是南宋,而被擊中的福寧殿是趙構的寢宮,又是緊接着在“慧出東方”之後發生,這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了。
由於涉及到了趙構,因此流言極爲隱晦,但也隱隱指出,趙構作爲一個皇帝,已經引起了上天的不滿,先是天相示警,又是天雷指引,這一切都將那個所謂的妖孽指向了身爲帝皇的趙構。
流言是如何開始的無人知曉,雖然臨安府尹加派人手在城中各處巡邏,又發下告示警告百姓不得流傳,可卻像是欲蓋彌彰一般,流言反而愈傳愈猛烈了。
又開始稱病躲在房中的秦天德卻是心如明鏡,流言什麼的必定是秦檜搞出來的,可是他不明白,爲什麼在這種緊要時候,剛好出現彗星!
好吧,就算彗星有着獨特的運行規律,事隔若干年就會出現一次,這只是一個巧合,那麼那所謂的天雷呢?怎麼就這麼巧,偏偏在彗星出現後落下,又偏偏擊中了趙構的寢宮福寧殿?
一件事情是巧合,那麼兩件呢,還能是巧合麼?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魂穿,早就對自己受過的多年教育產生疑問的秦天德不能不懷疑這一切死後真的有這某種關聯,好像
世界
上真的有所謂的老天爺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存在。
這不是他託病告假的全部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隨着兩件應當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發生,趙構犯病了。
多次將他召至御書房,關起門來與他單獨相處,不停追問一個問題——朕是不是那裡做的不好,上天不滿,惹來了上天的震怒,非要逼朕退位?
你是做的不好,是要逼你退位,可這不是上天的旨意,是我的主意啊,你問我讓我怎麼回答?
沒辦法,在經過趙構兩次長達四個時辰之久的騷擾後,秦天德不得不病了,並且以生病爲由,數次推去了趙構的宣見,對他來說,長達四個時辰聽趙構的同一句話,那是趙構對他的折磨,是變相的虐待!
可是趙構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屢次召見不至後,趙構居然御駕親臨秦府,說是來看望國之重臣的秦天德病情。
“秦愛卿,朕到底那裡做的不是,惹來上天的震怒呢?”
聽着趙構問出的不只是第幾千遍的問題,坐在椅子上的秦天德痛苦的抱住了頭,簡直就要發瘋了一般。
趙構說是來探望他的病情,可是眼下的情形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府中的正廳內,只有他和趙構兩人,二人座椅旁邊的几案上擺放着茶水糕點,門外三十步之外,是大批的侍衛嚴密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就連善於飛檐走壁的時順等人想要上到房頂都變成了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而趙構只是開始隨口問了他一句病情如何,就開始長達一個時辰的狂轟亂砸,只用一句話。
“秦愛卿,你怎麼了,爲何抱頭,是否病情發作?”趙構快步來到秦天德身邊,一臉關切的問道。
在這一刻,秦天德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趙構,不論趙構是如何想要利用自己,可自己能有今日少不了趙構的寵信,特別是趙構如今竟然走到自己身邊,如此關切,雖然是想讓自己替他回答那個自己已經回答了不知幾千遍的問題,但卻顯示了趙構對自己的信任,這讓秦天德心中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愧意。
用力的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狠狠的拋諸腦後,他慌忙站起身,說道:“不敢勞煩官家關切,微臣沒什麼大礙。至於官家的問題,微臣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巧合,官家毋需多慮,與官家無關。”
“可爲什麼那道天雷會擊中朕的寢宮,是否是上天對朕不滿,因此遣下天雷,警告於朕。。。不對,會否那道天雷本就是衝着朕來的,只不過誤中屋宇?”
看着趙構滿臉的驚慌,秦天德心中苦笑連連,這一刻他才深深體會到古人對這種難以解釋的天文想象是何等的懼怕,也明白了趙構爲何會如此擔憂,因爲他怕挨雷劈。
“天雷一事純屬偶然,若是官家擔憂,微臣有一計策,可保今後宮中再不受天雷影響。”
“是何計策,愛卿快快道來!”趙構抓住了秦天德手臂,急切的說道。
秦天德的計策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每座宮宇上加上一根避雷針。其實避雷針這種東西在中國很早就有了,根據唐代《炙轂子》一書的記載,漢朝時柏樑殿遭到火災,一位巫師建議,將一塊魚尾形狀的銅瓦放在層頂上,就可以防止雷電所引起的天火。可以算的上是避雷針的雛形。
自此以後,宮中的建築就都有了類似的避雷針。不過與現代的避雷針不同,古代的避雷針不是高高聳立在房頂,而是屋脊兩頭,都有一個仰起的龍頭,龍口吐出曲折的金屬舌頭,伸向天空,舌根連結一根細的鐵絲,直通地下。
如今的宮中同樣也有此物,但爲何福寧殿還會被雷擊中,秦天德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也是他爲什麼懷疑真的有老天爺這種不可思議之物存在的原因。
他提出在房頂豎立避雷針,其實爲的就是讓趙構安心,不讓趙構再因爲此事來煩自己,折磨自己。
“這管用麼?”趙構聽到秦天德說的如此容易,想到曾經似乎聽過,宮內的屋宇都有類似的金屬線從屋頂連通地下,與秦天德的方法有些相似,不由得有些懷疑秦天德在敷衍自己。
“官家儘管放心,只要按照微臣之策,保證今後宮中再不會引來天雷。”秦天德自信滿滿的說道。
看着秦天德如此自信,趙構終於相信了他的話,不再追問天雷一事,而是回到了原先的問題:“愛卿,你說上天真的沒有對朕不滿麼?”
那是我對你不滿,跟上天有毛的關係!秦天德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官家放心,真的沒有,您是天命之子,上天豈會對你不滿?”
“那爲何會慧出東方?那代表着國有妖孽啊!”
“沒錯,大宋如今的確有妖孽,但那個妖孽不是您,而是另有其人!天相示警是真的,天雷也的確不是衝着官家您來的,而是警示官家而已。”秦天德決定改變方式,順着趙構的話去解釋,要不然今天還不知道趙構什麼時候回宮呢!
“妖孽另有其人!”趙構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很快臉上又變成了一副擔憂之色,“那爲何城中會有針對朕的流言傳出?而且朕曾派人追查,並無人可以造謠,源頭乃是出自魚腹。”
草,秦檜的手段還真低劣,居然玩魚腹藏書這一套!
秦天德心中笑罵,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官家,微臣剛纔不是說過了麼,我大宋如今內有妖孽,這流言必定是經過了妖孽的篡改,若是微臣沒有猜錯,最初的流言必定不是暗指官家。”
好說歹說,總算在天色擦黑的時候,趙構起駕回宮了,讓秦天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從趙構前來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等到府中恢復了正常,秦天德正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揉着額頭,秦三進來了:“少爺,那個,官家來找您幹什麼啊?”
這麼着急就來套話了,可你好歹要走個過門啊,哪有上來就直截了當這麼問的,難道就不怕我懷疑麼?
秦天德揉着太陽穴擡起頭來,看了秦三一眼,沉聲的說道:“官家是爲了這段日子裡城中的那個流言來的。”
“哦,就是那個流言啊!”
“沒錯,官家懷疑,是有人在暗中故意這麼做的,準備徹查此事。三兒,看在你跟隨本少爺多年的份上,少爺我猜跟你說的,你千萬不可外傳,聽到了麼!”
“少爺放心,小的知道輕重,絕對不敢外傳!”說話的時候,秦三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愧意。
“那就好。”秦天德點了點頭,隨口又問道,“本少爺記得翠兒早就從錢塘動身了,怎麼這麼多日子還沒有到,是不是路途上出現什麼意外了?”
“沒有,沒有,少爺沒有!”秦三有些驚慌的說道,“那個,翠兒,少爺,小的聽說,好像是翠兒孃家出了什麼事情,她半道回了孃家。”
“哦,發生什麼事情,要不要本少爺派人過去,又或者是給你幾天假,讓你去看看?”秦天德心中暗笑,撒謊對於秦三這種愣頭愣腦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不用不用,翠兒前些日子託人給小的帶回,說是她孃家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只要擺出少爺的名頭,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多謝少爺關心,若是少爺沒事的話,小的告退了。”
看着秦三匆忙離去的背影,秦天德嘴角掛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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