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大宋之後,幽州的發展一直很快,論起工業實力,更是傲視天下……從幽州出發的火車當中,裝了1萬匹呢絨,還有傢俱,新式的拖拉機,抽水泵,另外還有用魚骨加工的肥田粉,滿滿裝了10節車廂,準備運輸到齊州出售。
能有幸成爲第一批乘客的,自然非富即貴,其中就有兩個很特別的乘客,正是老爹王良璟和母親白氏……這幾年王良璟老了許多,白氏眼角也滿是皺紋。
別看王家顯赫,但是家族子弟,到處都是,哪怕過年,也沒法團圓,前段日子聽說東南又是倭寇,又是摩尼教,老兩口都提心吊膽,雖然他們知道王寧安身邊的保衛森嚴,不會出現紕漏,可是當父母的,就是放心不下。
好容易等着兒子回京了,又忙於政務,他們想進京,又怕打擾。
等來等去,終於等到了鐵路開通,按照慣例,王寧安肯定要去齊州的,他們也乘坐火車過來,正好和兒子團聚。
許陽很體貼,給他們準備了一節專門的車廂,爲的是讓老兩口舒服點,可偏偏白氏不聽,她愣是在車廂裡堆了好大一堆的書籍,還帶了不少禮物,弄得車廂裡只剩下坐的地方。
王良璟這個埋怨啊,“去看看兒子,又不是搬家,你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再說了,你帶別的也就算了,還帶了這麼多書!你說說,誰願意看?”
白氏怒氣衝衝,“你個死老頭子,就是看我年紀大了,人老珠黃,放在十年前,你敢這麼跟我說話?還說我的書沒人看?我告訴你,這回我就要刊行天下,誰也擋不住!”
這老兩口還吵了起來,不過他們的爭吵很快就被打斷了……伴隨着汽笛聲,火車開動,真的緩緩離開了幽州。
車廂裡的乘客,探出頭,拼命揮手,顯得無比得意。
月臺上,還有周圍的百姓,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巴望着。
火車頭噴吐着黑煙,火車越來越快,巨大的轟鳴聲,簡直要把耳朵震聾了。
可是不管車上還是站臺,都沒有任何人抱怨。
相反,還有很多鮮衣怒馬的年輕人,他們騎着駿馬,追着火車瘋跑。
還真別說,火車的速度居然沒有馬跑得快,許多年輕人策馬揚鞭,搶到火車前面,然後不停揮手,充滿了得意和張狂,彷彿在說,你們這個破玩意有什麼用,還沒老子跑得快呢!
王良璟站在窗口,彷彿看着白癡一樣!
“真是不知道好歹,四條腿的,永遠跑不過輪子!”
作爲參與過蒸汽機公關的人,老王很有底氣。
果然,跑出去一刻鐘之後,火車速度不減,可是那些馬匹漸漸跟不上了,跑得渾身都是汗,上面的騎士也是如此,張着大口喘氣,只能望着遠去的火車,不停搖頭,彷彿見了鬼似的。
就這樣,火車快速向前,經過滄州,德州,通過黃河故道的大鐵橋,一直到了齊州。沿途都有很多人駐足觀看,幾乎每個人看到,都會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800裡的距離,火車整整跑了12個時辰,一天的時間!
假如放在後世,高鐵或許一個多小時就可以了,差了20倍之多!
但是在這個時代,這就是神速!
朝廷送信,最多800里加急,一路上不知道要跑死多少匹戰馬,才能把一點寶貴的消息,送到京城。
可是火車不一樣,不但能達到急遞的速度,還能帶着鉅額的物資,運到目的地。最令人欣慰的是,還不需要民夫幫忙搬運。
整列火車,只有兩個司機,四個剷煤的,他們分成兩班,就把好幾百人,還有山一樣的物資,運到了800裡之外!
一天的時間,王良璟都沒有睡覺休息,他全程處在興奮和震驚之中……作爲一個經歷過殘酷戰鬥的老將,王良璟太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了!
只要修通了鐵路,過去需要一個月才能完成的調兵,現在一天就能做到,而且還會攪擾沿途的百姓,也不用耽誤農時。
這是多大的進步?
當年爲了拿回幽雲,整個河北,還有京畿,出動的民夫超過百萬人……假如當時就有火車,或許只要幾十輛就能解決問題。
王良璟狠狠揮了揮拳頭,充滿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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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是商家出身,看問題和丈夫就不盡相同,一萬匹呢絨,過去只能走海路,或者靠着馬車,運到千里之外。
這兩者都有明顯的弊端,比如海運只能運到沿海的港口,依舊需要搬運,而且海上風浪大,物資很容易被打溼,如果呢絨沾上了海水,基本就報廢了。
要是用馬車,至少需要上百駕馬車,一個馬車還要陪車伕,如果路上馬匹受傷了,或者死了,也要算進路費裡面。
速度慢,運輸成本高,風險大……這些都困擾着從事長途販運的商人。
可是火車就不一樣了,幾節車廂就解決了問題……路費比起以往,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九十!
更要命的是,一個月的路程,能縮短到一天!
試想一下,以往談生意,從南到北,花一個月,談妥之後,再運回來,又是一個月,至少要兩個月以上……現在呢,坐着火車去談生意,回來用火車運貨,前後幾天的功夫,就能搞定!
效率提升了幾十倍,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新式產品送到客人的面前,生意當然會好做很多。
白氏想的更多,效率提升,還不只是這些,比如以往從事販運,一年最多兩三次往返。可如果有了火車,一年甚至能往返幾十次,上百次!
這意味什麼?
當然是交易量成幾何倍數增加,而且資金週轉加快,緩解商人的佔款壓力!
好處簡直說不完!
白氏都怦然心動了,如果再年輕十年,她沒準也會和那些興奮的商人一樣,投入到這一場奢華的商業盛宴之中……老兩口都涌起了濃濃的驕傲,這是我們兒子堅持做的,也只有他,才能完成如此奇蹟!
除了驕傲,還是驕傲!
……
齊州就是後世的濟南,作爲京東東路的治所在地,也雲集了好多商人,其中就有兗州的紡織廠,他們也攜帶了上萬匹棉布,等待着販運到幽州銷售,大家臉上都洋溢着光彩。
“吉甫,你辛苦了。”王寧安笑呵呵道。
呂惠卿立刻道:“不算什麼,弟子能主持這麼大的工程,真有種此生無憾之感……半年之後,從齊州到徐州的一段,也能通車,等到明年,到浦口的一段,也會通車,整條鐵路,全線貫通,弟子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王寧安呵呵一笑,“別說喪氣話了,還有那麼多事情等着你們去做呢!”頓了頓,王寧安道:“準備回京吧,到都察院給王相公當個副手。”
呂惠卿吸口氣,他雖然忙着鐵路的事情,但是還是盯着朝廷的動向。
“師父,弟子能否斗膽請教,是不是要把首相之位,留給拗相公?”
王寧安沒有瞞着呂惠卿,而是嘆道:“接下來的朝政其實最是艱難,要接下我的擔子,又要開創新局,非大勇氣,大擔當不能爲之……你們都還年輕,資歷淺薄,驟然上位,是揠苗助長!”
呂惠卿很明白師父的意思,他也的確沒想過直接上位首相,如果能擔任都察院的二把手,等拗相公入政事堂,他自然就能扶正,也是一步登天。
“弟子等人,固然資歷不夠,但是君實兄,他比拗相公還大了兩歲啊!”
王寧安意味深長道:“吉甫,莫非你還君實還有往來?”
“是的!”
這就是呂惠卿的聰明之處,關鍵時候他從不和王寧安耍心眼,老師交代的事情努力去做,在老師面前,白紙一張,坦坦蕩蕩,不搞什麼暗室之謀。
“師父,不只是弟子,還有其他的同門,都覺得君實兄更合適!大家都很信服他!”
王寧安搖了搖頭,“正因爲如此,我才擔心!君實做事,滴水不漏,中庸圓滑,確實深得人心……可正因爲如此,他接了我的位置,斷然不會改變師父的國策,他也沒本事改變。但情況每天都在變化,故步自封,不敢改革,早晚會出問題的。”王寧安甩了甩頭,“我現在還沒有下決心……但不管怎樣,我會給君實留一個合適的位置,有他在,你們這些人也不會受欺負!”
呂惠卿表面上點頭,可心裡暗笑。
師父也變得囉囉嗦嗦了……就像是父親的眼中,孩子永遠長不大一樣,王寧安這個老師也挺操心的。
可是他忽略了,呂惠卿,章惇,曾布,蘇轍,這些人本來就是奇才,又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歷練,想欺負他們,笑話!他們不聯手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師徒兩個談着,突然人羣開始歡騰,他們也從車站的房間走了出來,立在月臺之上,舉目眺望,一列火車,呼嘯而至。
車上的人都興奮揮手,大喊大叫,王寧安注意到了兩個人,他們正緊張焦急地搜索着人羣,瞬間,被幸福籠罩,王寧安的鼻子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