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順利拿下了幫源洞,王寧安並沒有多少喜悅,相反,他憂心忡忡,摩尼教不值一提,以大宋的軍力,完全是壓倒性的,想想歷史上,童貫那個老太監都能所向睥睨,王寧安沒有理由會輸。
可歷史上,摩尼教起義表面上是因爲花石綱,而實際的因素也和這一次一樣,還是經濟發展,老百姓分享不到成果,淪爲赤貧,被人煽動之後,就輕易裹挾幾十萬人,弄得東南大亂。
因爲王寧安的因素,整個大宋的工業發展,經濟繁榮,結果卻提前催生了摩尼教……這讓王寧安更加清醒,如果不把分配做好,真的會隨時出問題的。
能剿滅一個摩尼教,能剿滅十個八個嗎?
這一次用北方的精兵,還能對付南方的叛賊,可有朝一日,南北都亂了,士兵能老實聽話,對自己的鄉親下手嗎?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沒準兵卒甚至會譁變,反過來幫助叛軍,漢末,唐末,明末……都是如此,最搞笑的當屬滿清,拿出最後一點錢,辦新式學堂,訓練新式陸軍,結果這些新的力量,聯合起來,逼着宣統退位……很滑稽,可也很值得反思。
以往王寧安執政,傾向於把餅做大,甚至幻想過,靠着不斷的擴張,實現富國強兵,現在看起來,多麼可笑!
對外用兵當然不可或缺,但最關鍵還是調理好自身,尤其是要培養百姓,讓他們能跟得上國家的進步,分享成果,這個成果當然不只是簡單的發錢,那是山大王!
而是要教育百姓,提升他們的知識技能,可以從不斷擴張的市場尋找到合適的商機,佔有恰當的位置。
不做好這些,哪怕強如美帝,所有的利益都流向了華爾街,也會落得民怨沸騰,內鬥不止……
王寧安想了很多,在拿下幫源洞之後,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推廣均田令,把江西和荊湖也都納入其中……這兩地相對人口稀少,尤其是荊湖南北路,良田衆多,洞庭湖平原,江漢平原,擁有廣闊的耕地,迂迴的空間更大一些。
王寧安定下了目標,要在治平五年之前,把事情落實下去。
另外就是當年在京東設立了許多學校,屈指算來,三年的學業期已經滿了……王寧安決定抽調一大批的師生,直接到江南,充實到學堂之中。
教育要抓在朝廷手裡,要真正培養有用的人才!
這是王寧安非常堅持的,如果做不到最基本的教育公平,整個國家就沒有公平可言。
如果順利,治平五年鐵路修通,新式教育也實現了……在未來的幾年,整個大宋的潛力都會迸發出來,龐大的國土,普遍受過教育的百姓,還有先進的工業,組合起來,就是當世第一強國的雄厚底蘊!
王寧安顯得信心十足,眼下要做的就是爲了發展掃清障礙,剪除毒瘤。
這一次,王寧安不再留手,凡是摩尼教的死忠信徒,一律殺無赦,包括俞有方的家人在內,一共3000多人,都要被處決。
另外幫源洞是摩尼教的大本營,還存了許多往來的信件,稍微整理一下,就發現有不少大商人,大世家,甚至朝廷官吏,都和他們有往來。
有的是單純的商業交易,比如從摩尼教的手裡購買生漆,還有則是僱傭摩尼教,去幹一些髒活兒……在一大堆的東西當中,有幾筆賬目,很讓人怦然心動,因爲之前摩尼教都是幾百貫,上千貫就算是大錢了,可這一次,一共七筆款子,加起來有500萬貫之多!
“師父,你說這是不是鄭俠拐走的那五百萬貫?”
王寧安哼了一聲,“除了他,誰會給摩尼教這麼多錢?”
章惇恨不得咬碎了牙齒,怒道:“師父,這個鄭俠實在是壞事,東林書院是他弄出來的,最初設計晏小山也是他乾的,更可惡的是此人通倭,又勾結摩尼教,甚至要放火少糧食,每一件事,都是罪孽滔天,十惡不赦!”章惇惡狠狠啐了一口,“既然他在幫源洞藏身,應該就跑不多遠,我這就去帶人追趕,一定把他抓到!”
王寧安淡淡一笑,“不必了。”
“師父,你想放過他?”
王寧安眼角挑了挑,冷笑道:“放了他,那老天爺就不會放過我了!”
“對啊,師父,那爲什麼不讓我去追?”
“因爲有更合適的人選了,沒準他們已經被鄭俠給抓回來了。”
“噢?誰這麼大本事?”
章惇充滿了好奇,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果然出現了一隊人馬,他們只有百十幾個,但每一個都剽悍十足,一臉的桀驁,眼神銳利如鷹,渾身的肌肉緊繃,彷彿隨時會撲過來的豹子……這不是人,而是猛獸!
章惇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大宋的王牌,西軍的精華……山字營!
要在東南作戰,不能不找最精通山地戰的山字營,王寧安喜歡把功夫用在暗處,等到翻牌的時候,再讓對手大吃一驚。
比如這一次,山字營是隨着他一起南下的,但是在過去幾個月裡,山字營都是在進行適應訓練,根本沒有動用。
直到這一次攻擊幫源洞,王寧安才把山字營派出來,還找了幾個周圍的嚮導,確保不會有摩尼教的高層逃出去。
只是最後還是出現了一點意外,沒有抓到摩尼教的人,倒是被鄭俠給逮到了。
“王爺,這孫子打算從山路逃跑,結果讓我們撞了一個正着……他最初還不承認呢,我們撬開了兩個隨從的嘴,就什麼都知道了。”
山字營的逼供手段多厲害,那是不用多說的,王寧安滿意點頭,“你們抓到了這傢伙,就是潑天的功勞,去休息吧。”
讓弟兄們下去,王寧安饒有興趣,圍着鄭俠轉了幾圈。
“你也是嘉佑年間的進士,本王很好奇,你就沒有捫心自問,午夜驚醒的時候?”
鄭俠吐出了嘴裡的破布,譏誚連聲,“該做噩夢的人是你,不是我!”
王寧安微微笑着,彷彿再看一個猴似的。鄭俠卻聲色俱厲,破口大罵:“老子落到你手裡,那是時運不濟,可老子問心無愧!你毀滅聖人道統,又滅絕世家根基,所作所爲,人神共憤,天地難容!老子是爲了替天行道,爲了剷除你這個妖孽!只可惜啊,蒼天不幫我啊!”
鄭俠大聲叫嚷着,突然躥起,張着嘴,竟然試圖去咬王寧安。
王寧安哪裡會被他咬到,只是一閃身,露出了身後的椅子,鄭俠站立不穩,一頭撞在椅子上,頓時鮮血直流!
他被撞得天旋地轉,還在叫罵:“王寧安,你不得好死!你會被雷劈的!”
……面對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王寧安已經懶得多話了。
“子厚,你去處理他吧!”
章惇點頭,“請師父放心,一定讓他付出應得到的代價!”
說到做到,鄭俠被送回了杭城,就在那個糧倉,就在50個士兵戰死的地方,鄭俠被捆綁起來。
杭城的百姓聞訊而來,足有二十幾萬人,一眼望不到邊,這才叫犯了衆怒!
當鄭俠以糧食爲武器,枉顧百萬人生計,想要燒燬糧倉,他已經失去了杭城百姓的諒解……你們怎麼鬥都沒有關係,但是不能拿這麼多人的性命開玩笑啊!
就問你一句話,還有沒有半點良心!
“剮了他,把他給剮了!”
百姓的喊聲此起彼伏,宛如驚雷,鄭俠的臉色慘白,他面對王寧安,可以瘋狂叫囂,可是面對這麼多的百姓,他再也沒法裝蒜了!
鬢角流下汗水,手指,腳趾不停顫抖抽搐,他拼命搖頭,想要辯解什麼,可是話到了舌尖兒,只剩下嗚嗚的聲音!
“軍爺,殺了他吧!還留着幹什麼?”有些脾氣大的,鼓譟着,就要親自動手。負責監斬的官吏一再安撫百姓。
“請大家等一等,還要等一羣人來,纔好行刑!”
大家遲疑,又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趕來了。
男女老少,上百口人,他們就是被倭寇屠戮的家屬代表,鄭俠,還有東林書院,策劃了太多的陰謀,但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就是這兩項!
“雜碎!”
“無恥!”
“勾結倭寇,背棄祖宗,你該天打雷劈!”
同樣的詛咒,鄭俠也對王寧安說過,可是這一次顯得格外莊重,絕非玩笑!
“動刑吧!”
就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劊子手握着薄如柳葉的小刀,開始一片片割下鄭俠的肉……這位絕對是全聚德的手藝,切出來的肉片,幾乎透明,他每扔出一片,下面的人就爆發出一陣歡呼和哄搶。
割了幾十刀之後,就要換一把新刀子,而且鄭俠嘴裡的嚼子也要更換,上面滿是牙印,幾乎咬碎!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因爲每一個時辰,都要喂下去一點蔘湯,加上避開了所有的要害和大血管,鄭俠只能感覺的身體一點點變輕,一點點虛弱,一步步走向死亡,卻沒有一點辦法,簡直就像是砧板上的肉。
連死都變成了奢望,他的牙齒已經咬碎了,去了嚼子也說不出話,可偏偏意識還是清醒的,最痛苦也莫過於如此……三天之後,不知道切了幾千刀,他終於在唾罵聲中,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