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和趙禎出現,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局面,趙宗景不依不饒,要衝上去拼命。趙宗漢,還有他的幾個兄弟看到趙禎出來,頓時就哭了起來,別提多傷心了。
“陛下,趙宗景居功自傲,殘暴不仁,公然在金殿毆傷宗漢,諸位大人有目共睹,懇請陛下主持公道啊!”
趙宗楚,趙宗懿幾個不停哀求,趙禎眉頭緊皺,臉色鐵青,論起來都是他的侄子,喜慶的日子,竟然漲本事了,敢在金殿打架,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朝廷?
趙禎看了一眼趙宗景,怒斥道:“你爲何要出這麼重的手?須知道那是你的堂弟,都是宗室子弟,至於如此手狠嗎?”
趙宗景把脖子一梗,彪呼呼的勁兒又上來了。
“陛下,人是臣打的,他嘴賤活該,沒打死他算是便宜了!”
這回趙宗楚他們更有說辭了,“陛下請看,當着聖人的面,他還如此猖獗,野性不改,足見剛纔之猖獗,如不嚴懲,簡直丟了大宋宗室的臉面啊!”
這幫人哭哭啼啼裝可憐,趙宗景憤憤不平,還想衝上來打人,結果被他爹趙允弼瞪了一眼,嚇得趙宗景老實了不少。
“哼,逆子,陛下來了,自然是主持公道,絕不會只聽片面之詞,你不知道好好說話,就是一味好勇鬥狠,你想氣死我啊!”
到底是老王爺,就是經驗豐富,明着罵趙宗景,實則卻是諷刺那幾個傢伙,他們說的是一面之詞,不足以採信。
趙禎當然聽出來了,他本來就很喜歡趙宗景,小子雖然混了點,但是有骨氣,又不辭勞苦,跑到遼國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剛剛也是一時震怒,才說了重話,冷靜下來,趙禎的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宗景,你爲何要打人,可否對朕說說原因?”
“啓稟聖人,他,辱罵賤內,臣氣不過,才動了手!”
趙禎眉頭一皺,“你的夫人?不是死了嗎?”
沒等趙宗景說話,一旁的趙宗楚就替兄弟鳴不平了。
“啓稟陛下,趙宗景的原配夫人的確是死了,他幾個月之前,試圖把一個歌女送到外面,佯裝成良家女子,重新娶回來。”
“哦?有此事?”趙禎彷彿頭一次聽說一般。
趙宗楚沒有看破皇帝的套路,連忙大聲說道:“的確如此,那個女人出身不清不白,靠着美色,迷惑趙宗景,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實在是有辱朝廷臉面。臣以爲趙宗景既然做了,就不怕人說。”
“你混蛋,瀾兒不是……”趙宗景紅着眼睛,還要爭辯,趙允弼一伸手攔住了兒子。
他轉身到了趙禎的面前,先是長出一口氣。
“陛下,說起來這也是臣治家無能,甘願領罪。”
趙允弼一轉頭,對着幾個人臉色陰沉,聲音不高,卻帶着難以抑制的憤怒。
“本王作爲長輩,提醒你們幾句,不要學那些婦人,亂嚼舌頭根子,到處搖脣鼓舌,顛倒黑白!憑白拿了屎盆子,扣在我趙家兒郎的身上!”
說完之後,趙允弼衝着滿朝的大臣,高聲道:“瀾兒是本王家的媳婦,她出身的確不高,可也不是什麼歌女,這根本是無稽之談!瀾兒她是良家女子,家中遭了災,父母失蹤,她被人販子給拐走了,恰巧被宗景碰到,救了回來,她沒有去處,就留在了王府當丫鬟。後來她和宗景情投意合,成爲了宗景的妾室。如今她身懷趙家的骨肉,就是我北海郡王府的兒媳婦,誰要是敢胡說八道,編排她的出身,本王決不答應!”
趙允弼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美化了瀾兒的出身,把其中很多細節一帶而過,但是他的表態還是非常關鍵,至少當爹的認下了,誰還能說什麼。
趙宗景突然很想大哭一場,幾個月之前,他還被老爹趕出家門,沒想到幾個月的功夫,爹竟然能轉變這麼大,出面幫着瀾兒辯護,到底是親爹啊!
趙宗景的心裡熱乎乎的,趙允弼也是滿心無奈,他倒是想給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誰讓這頭犟牛認準了一個門,死不悔改!
再說了,他也王妃幾次去看瀾兒,拋出出身,絕對無可挑剔,又懷了孩子,難不成連孫子也不認了!
趙允弼索性想開了,其實也多虧了趙宗景走了這一趟,他玩得挺樂呵,可是老爹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翻來覆去睡不着。
到底是父子之情,趙允弼也就認下了,誰願意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過有個前提,可別讓我聽到,不然老子也是個王爺,不是好惹的!
“陛下,剛剛趙宗漢可不是尋常的言語挑釁,他甚至說宗景寵妾滅妻,這是何等的污衊!他把我們父子說成了什麼?如此惡毒的話語,也是兄弟能說出來的?”
聽到這裡,趙禎終於變色了。
難怪趙宗景要打人呢,活該!
趙禎眉頭緊皺,看了看幾個侄子,冷哼了一聲。
“宗室子弟,更應該爲天下表率,兄友弟恭,而不是惡語中傷,造謠生事,你們知道了嗎?”
趙宗楚等人連忙點頭,口稱知道。
“光是嘴上說不行,趙宗漢,你去宗正寺領杖責十下,長點記性。”
趙宗漢鼻樑都被打斷了,又要挨板子,這是掉到了後孃手裡,簡直要氣瘋了,可誰讓他爹提前離席,沒有老子罩着,他們全都抓瞎了。
只能眼睜睜被拖下去,這時候相宋庠不能不說話了,他和趙允讓關係不差,要是看着他的孩子倒黴,自己一句話不說,沒法交代。
而且宋庠感到了很不好的苗頭,趙宗景從遼國回來一趟,身價倍增,而且剛纔的事情,明顯趙禎袒護趙宗景,沒有像以往那樣和稀泥。
趙宗漢無關緊要,可是牽着那位呢!不能輕輕放過,影響了大局,那可就不妙了。
“啓稟陛下,趙宗漢的確言語有失,可濟陰郡王在金殿上打人,兄弟相殘,未免手段激烈,萬一傳出去,人們該說兄弟不和,損及天家名聲,老臣以爲,應當適當懲戒濟陰郡王,也算是對天下有了交代。”
他的話頓時引來了一大羣人的支持,有的說大慶殿非比尋常,有的說爲了一個女人,不顧兄弟之情,實在是小題大做,還有人說趙宗景自恃有功,行爲魯莽,如不嚴懲,恐難以服衆。
一句話,要同樣懲罰趙宗景。
王寧安一直沒說話,他偷眼觀察了一下,心裡咯噔一聲,站出來說話的大臣可不在少數,而且即便是沒說話的,比如富弼等人,也顯然不喜歡趙宗景。
王寧安當初還想着推出這位和趙宗實打擂臺呢,現在看起來,雙方的實力懸殊,根本不在一個次元,看起來還是要盼着趙禎有個孩子才行……
不過眼下,王寧安是不會不管趙宗景的,兄弟嗎,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邁了一步,就想要開口。
趙禎注意到了他,微微搖頭,王寧安只好頓住,看看皇帝怎麼辦吧。
“宗景,他們說的你也都聽到了,朝廷法度,朕也不能縱容,你回家閉門思過三個月,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爲。”
三個月!
這時間真好,算起來正好能趕上瀾兒生產,哪裡是思過,分明是休產假。
能得到這個結果,趙允弼很滿意,就給兒子使眼色,讓他答應下來。
趙宗景滿臉糾結,突然他深深一躬,然後又是一躬。
“啓稟陛下,臣斗膽請求陛下賜婚。”
“賜婚?”
“沒錯,臣要明媒正娶,瀾兒是臣相守一生之人,臣不能對不起她,懇請陛下恩准!”
荒唐!
頓時所有人都炸鍋了,尤其是在場的文官,更是義憤填膺。
趙允弼說的話鬼才信呢!
反正你們父子不嫌丟人,也就是了,竟然蹬鼻子上臉,讓陛下賜婚,那豈不是成了千古笑談!
這一回包括宋庠,富弼,唐介等人在內,都站出來,嚴詞反對,這一次他們的言語比剛剛要猛烈無數倍,有些人說的非常難聽。
趙禎沉着臉,質問道:“趙宗景,你可聽見了?剛剛的提議算了吧!”
“不!”趙宗景徹底紅眼了。
“陛下,諸位大臣越是反對,越是證明瀾兒在他們眼中,依舊地位卑賤。臣身爲她的夫君,不能替她掙一個名分,臣還有什麼臉面面對妻兒?臣,臣願意用所有功勞,換取陛下恩典!”
趙允弼差點氣昏過去,他也不知道這個畜生的牛脾氣到底是隨了誰,他真是想氣死幾個啊!
趙禎看着趙宗景,好半晌,才幽幽說道:“你要是放棄了功勞,你的郡王爵位可是要收回的,你想好了?”
趙宗景眼前一亮,“臣願意,臣一百個願意。”
別人當成寶的王爵,在這貨這裡,竟然一文不值!
趙禎也被這個奇葩打敗了,他竟然笑了起來,“趙宗景,如果你沒了王爵,變成庶人,剛剛毆打宗室子弟,攪得大慶殿不得安寧,可是充軍殺頭的大罪,你不怕嗎?”
“不怕!男兒大丈夫,要是連妻子都不能保護,又如何能保護家人,保護不了家人,就保護不了大宋!不管陛下給臣什麼懲罰,臣都願意擔着!”
趙禎還真愁了,這時候王寧安突然福至心靈,笑道:“陛下,依臣所見,這事好辦。”
“要怎麼辦?”趙禎好奇道。
“其實剛剛陛下已經說出瞭解法,趙宗景願意拿使遼的功勞換一個賜婚,臣以爲他情深義重,陛下理當成全。然則他毆打宗室子弟,又罪不可赦,念在事出有因,可以免去死罪,但是活罪難逃,應該充軍配,以儆效尤!”
趙禎還真挺喜歡這個侄子,哪能看着他遭罪,遲疑道:“王卿,你要把宗景配到哪裡?他能吃得了苦嗎?”
王寧安輕輕吐出了兩個字,“嶺南!”